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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章 舞弊
    入夜,長安城一片靜悄悄,杏榜張貼在皇城腳下,白日裏引來無數文人士子瞻仰,到了夜間反而顯得有幾分寂寥,再加上哥舒冰逃逸之事滿城風雨,人人自危,宵禁之後大街上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但總有些不怕鬼的人,妄圖以人力搏天命,以人事改乾坤。他慢悠悠地停駐在杏榜前,負手而立,半晌,伸出手指,一寸一寸撫過那寫撰寫齊整的名字,唇角露出了些豔羨的微笑。
    驀地,他想到了什麽,唇邊那抹笑便又一寸一寸地冷了下來,帶了些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狠厲,屈指成爪,在幾道名字前狠狠劃過指甲的痕跡。
    一場風暴悄無聲息地凝結于夜幕,如那指甲留下的痕跡,在天明時銷聲匿跡,無影無蹤。
    霍塵早早就起了。
    封長念太忙了,他只能起個大早去玄門逮人,起身時顧長思還在熟睡,不知怎的,他的腰帶被顧長思抓在手心,他一動,腰帶被抽離,顧長思就被鬧醒了。
    “吵到你了。”霍塵俯下身,在他眉心溫柔地啄了啄,“我去找長念有事,中午應該可以回來同你吃午飯。”
    “好。”顧長思呓語似的應了一句,“我跟祈安會說備你的飯。”
    “多謝小王爺。”霍塵又在他額前吻了吻,套上衣服匆匆走了。
    玄門離禮部比封長念自己家近多了,這幾日他全宿在玄門,霍塵來的時候和門口守衛輕車熟路打了個招呼,直奔膳廳而去。
    封長念正端着剛打好的粥:“來得夠早的。”
    “為了逮你連飯都沒吃一口呢,有沒有多的。”
    封長念沖他揚了揚下巴:“自己盛。”
    大概是念着封長念近日辛苦,岳玄林人不在這裏,但吩咐玄門後廚準備了豐盛的早點,流食準備了粥和湯,包子和饅頭熱氣騰騰地摞在一塊兒,小巧精致的點心放的稍微遠了點兒,但依舊能夠嗅到清甜的香氣。
    霍塵從善如流地揀了包子和米粥坐下:“你昨天跟我說的東西,到底是什麽啊?”
    封長念不語,慢條斯理地咬着包子,手卻揮了揮,示意身邊的人都退出去。
    霍塵笑了:“這麽神秘?”
    “大師兄的遺物。”封長念咽下包子才道,“當年……出于種種原因,大師兄的遺物被我們收起來了,其中有一封他給長思的絕筆信,我覺得,或許對你能夠有點用。”
    絕筆信,那是霍長庭能夠留給顧長思的最後一樣東西,裏面寫的內容有多刻骨不言而喻,霍塵被噎了一下,瞬間有些食不知味。
    “……阿淮沒看過?”
    “當年看過,失憶後就沒有了,沒人願意揭人傷疤,除了你這個自讨苦吃的。”封長念瞥他,“我昨天忘問了,你怎麽這麽着急。”
    “早點恢複記憶早點了了一樁心結,秋大人醫術是高,但藥是真的苦,快受不了了。”霍塵打了個哈哈算是掩飾過去,“東西在哪兒?”
    “你就這麽急,不能等我吃完這一口……”
    封長念驟然頓住了。
    霍塵不明所以,順着他怔愣的目光望去。
    玄門外本是一片郁郁蔥蔥的樹林,入春後已經抽了嫩綠的新芽,可這生機盎然的景色裏突然闖入一股肅殺之意,一隊衛兵悄無聲息地出現,看起來像是三法司的人,各個面色不善地守在門口,将玄門圍了個水洩不通。
    封長念緩緩放下勺子。
    “這也不像是苑大人過來吃早飯的架勢啊?”霍塵挑了挑眉,“我怎麽覺得來者不善呢?”
    “我覺得你的感覺沒有錯。”
    封長念剛站起來,刑部侍郎便昂首闊步地走了進來,最近刑部被皇帝痛斥,上下幾乎都憋着一股火,這幾步路走得仿佛能将玄門的土地蹬出火星子來,他目光嚴肅凝重,一甩手裏的通緝令。
    “臣奉命來此,拘捕疑犯。”刑部侍郎面色嚴峻,擲地有聲道,“請禮部侍郎封珩跟我走一趟三法司。”
    “等會兒。”霍塵和封長念俱是一愣,“封長念犯了什麽罪?三法司現在不是在搜查哥舒冰的下落嗎?”
    “沒錯,哥舒冰是要找,但這不耽誤其他嫌犯疑案的罪證搜查。”刑部侍郎剛正道,“經人舉報,春闱出現作弊之事,禮部上到正二品尚書下到正六品主事,通通帶回去審查,違者格殺勿論。”
    仿佛一道驚雷劈下,封長念臉色驟然慘白。
    科考舞弊乃是國之大忌,數萬名學子寒窗苦讀十年才能換來一條通天之路,因此歷朝歷代都非常重視科考的公正嚴明,每次科考,禮部上下嚴陣以待,萬萬不敢出現任何錯漏。
    怎麽會……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有人代考?有人夾帶?還是有人打通關節進行行賄?”封長念眼神發直,但思路卻極其清晰,“何人舉報?又舉報了什麽?”
    “封大人,話不方便在此處說,請跟我回三法司吧,那裏自有人回答你的問題。”刑部侍郎沖霍塵點了點頭,“打攪了,告辭。”
    霍塵哪裏還有心情問他關于遺物的事。
    封長念整個人被套上了枷鎖,一路押出了玄門,霍塵心裏直蹦,科考舞弊四個字像是一把利劍,明明與他無關,可冥冥中總有種感覺,這件事他依舊逃不脫。
    何呂當天跪在城門口問他“是否有舊緣”的樣子浮現在他眼前,在那所謂的舊緣裏,他的父親是因為科舉被冒名頂替、去讨公道不得而亡,而當時的罪魁禍首是何呂。
    如今,以何呂為首的禮部上下因為科考舞弊入獄。
    霍塵心思敏銳極了,何呂剛剛對他的身份産生懷疑,就在這個節骨眼,一些舊案再度複現。
    是有人故意的嗎?
    故意複現,為了……讓他的“霍塵”身份大白于天下嗎?
    還是說……只是為了讓顧長思知道。
    他扔下粥碗,顧不得當差遲到,直接去找了苑長記。
    苑長記這幾日去十春樓尋崔千雀而未得,愁得直上火,結果又撞見封長念被緝拿,這下什麽都顧不上了,迅速向大理寺卿讨要了所有相關卷宗,越看臉色越白。
    霍塵就是這個時候跑進了大理寺。
    他開門見山道:“怎麽回事兒?”
    “科考有人冒名頂替,官宦世家的子弟頂了普通民間士子的身份。”苑長記眼睛還在盯着卷宗,“麻煩大了。”
    “證據确鑿嗎?”
    “數十名士子在聯名書上按了手印,”苑長記呼吸越來越沉重,“這件事已經鬧得主考、所有參試之人都知道了,陛下龍顏大怒,把追捕哥舒冰的事情再度移交到了中軍都督府,三法司盡全力處理此事,秉公執法,不得包庇任何一個人。”
    “霍哥……”他放下卷宗,語氣有些茫然,“我怎麽覺得,這幾日不僅是天氣要山雨欲來風滿樓了呢?”
    霍塵心亂如麻。
    國之重典牽涉甚廣,這下六部五寺誰也別想脫身,更要緊的是那群士子義憤填膺,已經上了聯名書,再往下還會有什麽變故,誰都不知道。
    “已經給何呂動刑了,不知道能說出來多少東西,只希望不要屈打成招。”苑長記抄起雙臂,“還有長念……罷了,你還是先去當值,陛下本就在氣頭上,你別再惹他,惹禍上身,不值當的。”
    霍塵動了動唇,沒說出什麽來,苑長記卻懂了他的欲言又止:“這裏有我。”
    *
    霍塵匆匆趕去當差,不過半日,皇帝又發了好一通脾氣,宋啓迎登基十數年,第一次從除夕開始諸般不順,惱人的事接二連三,讓他那本就大病初愈的龍體雪上加霜。
    到最後他實在是受不了了,下旨請邵翊和孟聲進宮來,兩人測算半晌,說是紫微星動,是天神有災降下,若想破解需得皇帝搬到臨星宮去居住,日日對着神像祈禱,能夠好轉一二。
    宋啓迎當即就收拾東西搬了,宮裏一應大小事留給了太子宋晖,當天中午臨星宮層層守衛,皇帝陛下算是正式開始了頓頓齋戒、天天祈禱的日子。
    霍塵筋疲力竭地回到定北王府時,顧長思真的給他留了午飯,甚至餓着肚子等他回來一塊兒吃。
    “回來了。”顧長思拿着棋譜自己跟自己對弈,“聽說皇帝搬到臨星宮去住了,這一上午想必很是折騰。”
    “是啊,天氣越來越熱了,臨星宮比宮裏涼快,也算是個避暑的好地方,我跟着沾沾涼氣。”霍塵不願意帶倦意給他,強打精神,掃了一眼桌子,“都是我愛吃的啊,阿淮這麽有心。”
    “怕你心情不好,”顧長思從棋局上擡起頭來,“我聽說了長念入三法司的事,上午去看了一下,他還在等候提審。”
    “他是禮部侍郎,這事兒沒完前,只怕他都無法抽身出來。”霍塵不動聲色地拎起筷子,“何呂審得怎麽樣了,有什麽說法麽?”
    “目前何呂受了刑,說話颠三倒四的理不清楚,但大概承認了他曾經收受賄賂,讓人頂了白身士子的科考名額,但他沒說明白其中細節,還不知道鄉試會試哪裏出了問題,如今還在查證。”顧長思坐到桌前,發現霍塵的手不動了,“你怎麽了?”
    “沒什麽,”霍塵眨眨眼,“只是詫異,他認得倒是快。”
    顧長思專心致志地低頭挑姜絲:“何呂這個人,不能說沒本事,但放在六部是有點不夠看。六部之中,有人是憑真本事上來的,有人是憑站對了陣營上來的,何呂就屬于後者。”
    “我看過他的履歷,在渭陽城不算有什麽作為,別說和溫于別這個布政使比了,和張覺晰比也只是堪堪好一點兒而已,只是當時方郜案後,朝廷出現大量空缺,六部五寺官員變動很大,才把他提了上來,現在想想,估計是合了皇帝當時想要一個聽話走狗的心,要不然也不會選他。”
    顧長思絮絮說着,霍塵聽到一半神思卻不由自主地飄走了。
    昭興四年,京城有方郜案,渭陽有鄉試案,當真是個不太平的年份。霍塵的父母也是死在昭興四年。
    而犯下罪過的何呂抓住了方郜案後的空缺,究竟跟皇帝說了什麽,才讓他離開了那片是非地,又有岳玄林打通關竅,讓這樁案子埋入深淵。
    “霍塵。”顧長思不知何時已經停了下來,“你從看見何呂後就一直不大對勁兒,想什麽呢?”
    “我……”霍塵喉結動了動,“我想去三法司看看何呂。”
    顧長思蹙起眉,為什麽三個字就在舌尖萦繞。
    “我可能……我可能知道他說的科考頂替案的一些隐情,讓我去問問他。”霍塵緊緊攥着手指,“有些事情我得親自問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