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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章 破蠱
    “王爺!王爺!!夜間不得探視囚犯,王爺!!!”
    郭越一個頭兩個大,算起來這是顧長思第二次闖刑部大牢,上一次是哥舒骨誓,這一次是何呂,都是兩個仇家,顧長思兇惡的表情讓郭越一縮肩膀,沒有由來地與三年前闖牢看哥舒骨誓的模樣重疊在一起。
    又是誰惹到這個人了……
    顧長思直奔最內而去,封長念盤查無果後被換到了何呂隔壁的囚室,看見顧長思怒氣沖沖地進來,本來昏昏欲睡的整個人都精神了。
    “長思,怎麽了?發生什麽了?!”
    顧長思沒理他,直接從腰間抽出破金刀,順着囚牢的鐵柱就擱在了何呂頸上。
    森然的刀光照亮陰暗的牢籠,所有人紛紛吓得倒吸一口冷氣。
    只有封長念還敢開口:“長思,冷靜,何呂是朝廷欽犯,三法司不上奏都定不了他的罪過,不能殺……萬萬不能殺。”
    顧長思喘着粗氣:“霍塵的事,一五一十,講明白了。”
    何呂被本破金刀駭得瑟瑟發抖,聞言一怔,旋即扯了扯血淋淋的唇角,露出個諷刺又可怖的笑容來。
    “你知道了?”何呂赤紅着眼睛,有瘋魔的痕跡一點一點彌漫上來,“你都知道了,是不是?他兌現諾言了,他兌現諾言了!!!”
    “告訴我真相!!!”
    何呂狗爬着落到獄邊:“無論霍塵是不是別人,但他這層皮披的就是和我有舊緣的人……我、我當年,我的确,我收受賄賂,我找人頂替了他父親的科考名額,為了息事寧人,我趁着方郜案空缺,求了陛下,把我提到了長安為官。”
    “為了避免夜長夢多,我把霍家人,都殺了。”何呂抓着他的破金刀,鮮血淋漓流下,“他們說霍塵是遺孤,是我沒有察覺到的尾巴,是我留給自己的把柄,但不可能的,我都殺幹淨了……”
    “不、不。”他詭異地搖了搖頭,“都沒關系,反正霍塵信啊,他一來是為了殺我,二來是為了殺把他親手提到長安的岳玄林。”
    “背後……背後還有哥舒骨誓的事情。他當年,走投無路,又是黑戶,只能靠盜墓為生,膽大包天,偷到了狼族人的王陵裏,被哥舒骨誓抓到了,哥舒骨誓當然不信他的身份,于是給他下了蠱,又多加盤問,多加追查,才知道,他說的都是真的。”
    “一把送上門來的、免費的刀,誰不願意要,哪怕有國仇在前,但畢竟家恨也有啊,況且,殺個我,殺個岳玄林,并不足以讓江山傾頹,霍塵為什麽不做呢?”
    ——狼族與大魏一樣,流行土葬,陪葬品衆多,有獸骨也有金銀。獸骨堅硬,可以改造成工具;金銀那便不用說了。我知道大魏對于盜墓一事法治嚴厲,可兩國之間隔着血海深仇,我挖點兒狼族的墓,王爺,就別追究了?
    ——霍大人,你這記憶根本不是什麽頭腦受到撞擊所致,你知不知道有人給你下蠱了?!
    ——我的确有事……不好與你講,但請你相信我,我不願意說只是因為不想讓你再卷進來,此行回長安還不知是何等龍潭虎穴,我不願你為難。
    不願你為難。
    好個不願你為難。
    顧長思緊緊地抓着鐵欄杆,任由冰冷的觸感自掌心蔓延,一路幾乎都要凍到五髒六腑深處。
    何呂添油加醋,唯恐天下不亂地道:“怎麽樣啊定北王殿下,連我都知道,殿下同狼族是血海深仇,我看霍大人對王爺用情至深至純,想必也是因為如此,才不敢告訴你,他早早和哥舒骨誓勾搭在了一起,情愛算什麽東西?比得上父母養育之恩,比得上不共戴天的殺父之仇嗎?!”
    “哥舒骨誓也知道啊,他早知道霍塵喜歡你,你也真把人留在身邊,他們密謀的時候你撞見過嗎?或許也撞見的過吧!可霍塵敢告訴你嗎?他不敢,他只能瞞着,他什麽都不敢跟你說,他怕你怪他!”
    何呂啐了一口:“貪心,誰沒有貪心,我也貪,霍塵就不貪嗎?!我貪,下場是我完蛋了,我要被處死了,我那些爛賬被翻出來了。可霍塵又好到哪裏去?!他情也想要,恩也想要,愛也想要,義也想要,最後下場只能是和我一樣,甚至比我悲慘!我就等着他遭報應的那一天!都是報應,都是報應!!!”
    封長念厲聲道:“你把嘴閉上!長思!這一切不過是‘霍塵’的事,霍塵沒動手,他也在一直懷疑自己的身份,你別氣急攻心,遇到狼族的事就沖昏頭腦了,一切聽聽他怎麽說啊!?”
    不一樣。
    這不一樣。
    顧長思呼吸都急促起來,幾乎連破金刀都拎不住。
    對于一個總是疑心的人來說,信任是最難的事情,比要了命都難,霍塵一步步是如何撬開他的心防,一步步是如何走進他的心底,顧長思現在對每一幕都那麽清晰。
    越清晰,就越難過。
    岳玄林是他什麽人啊?那是他的師父,是他這個世界上為數不多的親人了。可他帶着霍塵回來見岳玄林時,霍塵想的是什麽呢?
    霍塵看着自己對岳玄林陪伴盡孝的時候,霍塵想的又是什麽呢?
    他當真沒有把自己當成是複仇的手段之一嗎?!為了靠近岳玄林、為了接近玄門,難道這其中就沒有半分私心嗎?!
    顧長思越想越怒,越想思緒越激蕩,用力地抽了一把欄杆,收回破金刀,用盡最後的力量走出了刑部大牢。
    封長念猶在勸阻:“長思!長思!!!”
    顧長思根本什麽都聽不見,也聽不進去了。
    他腦海中嗡嗡作響,亂成一片,顧不得還在生病,在門口扯過一匹馬,二話不說地疾馳而去。
    這夜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玄門裏寧靜如死。
    秋長若癱坐在椅子上,面前擺着剛剛做好的藥丸,她按照最新的方子制出來的,六分把握,要麽破蠱,要麽即死,她行醫多年,第一次對日日草拟的藥方有了忐忑之感。
    苑長記無聲地站在她身邊,出神地想着。
    怎麽會呢……
    霍塵,種種證據指向他就是霍長庭,又怎麽會和一家與師父有血海深仇的人扯上關聯呢。
    明明霍塵笑起來那樣溫柔,嬉笑怒罵都帶着一副風流相,抛卻身份不談,也是個那樣好相處的、善心善意的人,怎麽會是個背負血海深仇,隐忍了那麽多年的人呢。
    門外一陣嘈雜,兩人紛紛回過神向外看。
    顧長思一身玄色大氅,面色不虞,誰說話也不聽,直接沖着地牢而去。
    糟了!
    秋長若和苑長記對視一眼,急忙跟了過去。
    玄門地牢不比刑部大牢,只是個關押人的地方,沒有那麽駭人的刑具,可霍塵被綁在椅子上,卻覺得這裏比那刑部大牢還要冷上三分,凍得他幾乎都不會思考,也不想再思考。
    顧長思會知道麽?
    他會恨自己嗎?
    等待他的……又會是什麽呢?
    大門被一腳踹開,霍塵沒來得及擡頭,顧長思一陣風似的就卷到了他面前。
    霍塵擡眼,張了張口,就從顧長思面上的表情獲得了一切他想問的答案。
    顧長思都知道了。
    一切,所有的一切。
    他費力地扯了扯唇角,那雙漂亮的桃花眼裏依舊是無限柔情:“更深露重的,身體還沒好,怎麽就來了這種陰冷的地方?”
    顧長思用那雙眼睛無聲地質問着他。
    “晚上的藥吃了嗎?苦不苦?”霍塵淚光閃爍,“我之前買了桂花糕,是長安城西老字鋪的,就放在我屋裏,讓祈安給你去拿點兒,壓一壓,藥要吃,你身體不好,別犯倔。”
    “霍、塵。”顧長思一字一頓地叫他的名字,“這就是……你的不可言說。”
    霍塵猛地閉了嘴。
    “這就是……你的不願讓我為難。”
    “這就是……你回答過我的,與大魏、北境、嘉定,都無關,”顧長思點了點自己的心口,“我是沒問你和我有沒有關,我真的以為會和我無關的。”
    “岳玄林是我的師父,是我九歲沒有家了後唯一的親人,他養我、教我至今十五年,就算他是宋啓迎的左右手,就算我和宋啓迎鬧到不可開膠,我都從來、從來不會懷疑他對我的真心、對我的愛護,可是霍塵……”
    顧長思彎下腰來:“你要殺他。”
    “你要和狼崽子哥舒骨誓一起殺他。”
    顧長思猝然出手,一把擰住霍塵的喉嚨,整個椅子驀地往後一仰,重重地撞在牆壁上。
    “我有多信你。”顧長思緩緩發力,手指收攏,捏得他喘不過氣,“我又有多愛你……”
    霍塵艱難地喘喝,硬生生逼出一個笑容,他依舊對着顧長思在笑:“我是狼族派來的一把刀,我愛你。”
    “這兩句話只有一句是真的,你猜猜是哪一句?”
    顧長思抿住了唇,盯着他的眼睛,自己卻先淚意洶湧。
    霍塵緩聲道:“我不是哥舒骨誓的刀,我知他對大魏的虎視眈眈,更知國之重遠遠大于家之責。我不會成為他傷害大魏的利器,更沒有和他沆瀣一氣、同流合污、狼狽為奸,我沒有、也不會聽他的話。在發現自己的身份存疑後,我就沒有那麽着急動手了。”
    “那為什麽不告訴我!!”
    “阿淮,我知道我說不清的事情很多的。”霍塵深深地看着他,“所以我着急了,我想恢複記憶,就能說清了,我就能清清白白地見你了,可師父先來了,事情變得我控制不住了。”
    顧長思兩只手都放在了他的脖子上。
    “霍塵,你……你當真好極了。”顧長思咬緊牙關,“你要我還怎麽信你,我還怎麽信你!!!”
    “長思——!”
    岳玄林一聲厲喝,苑長記的動作快成了虛影,一把拉開了顧長思,死死摟住了他的肩膀。
    “師父!”顧長思怒不可遏,“這事兒你別管,讓我問個清楚!”
    “已經夠清楚了,還要問什麽?”岳玄林快步走來,抖了抖袖子,撥弄了一下霍塵的脖子,“……祈安。”
    祈安立刻道:“在。”
    “送長思回去休息。”
    “師父!人是我帶回來的,怎麽處置也該歸我!你不能……”
    “身體還沒好,逞什麽強?!”岳玄林語氣愈發冷肅,“定北王府不想回,就在玄門睡一覺,霍塵的事我自有決斷,你不必管了。”
    “師父……”
    “你就聽師父的話吧。”苑長記按着他,“師父心中已有定奪,有什麽事我一定來告訴你行嗎?”
    “我開了安神散,祈安給長思熬了去。”秋長若往祈安手裏塞了張方子,快步走到顧長思面前,“此事還有其他牽扯,今夜……怕是就能夠水落石出,長思,我知道你将霍塵看得重,給他也給自己一個機會,可以嗎?”
    顧長思只是無聲地看了眼霍塵,霍塵也在悲傷地望着他。
    末了,顧長思輕輕一掙,從苑長記手裏掙紮出來。
    “好,”顧長思一抹淚痕,“我等着明早的結果。”
    祈安扶着他快步出去了,岳玄林默默地站了會兒,對秋長若伸手道:“長若,東西帶來了嗎?”
    霍塵眼中猛地閃過光亮,看見秋長若将一枚藥輕輕地放在岳玄林手心。
    岳玄林走過來,在他面前半蹲下,近距離看着他:“這枚藥,長若已經盡力去改藥方了,但還是沒有十成的把握能解了你的蠱毒,你如果願意,吃了它,六成的可能會想起一切。”
    “如果不願意,就再等等,或許以後會有更好的方子……”
    “給我!”霍塵往前一蹿,又被束縛的繩索按回椅子上,“我不怕,我什麽都不怕,讓我吃吧,六成足以,我會熬過來的,我會等到明天的太陽,我會清清白白地去見長思的。”
    岳玄林将藥抵在他唇邊,霍塵想也不想,一擡頭便吞了下去。
    藥效緩緩發作,岳玄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們去祠堂吧。”
    秋長若留在最後,腳步略略頓了頓。
    “霍哥……”她略帶哽咽,“如果你真的是……我們其實,都等這一日,等了很久了。”
    霍塵無聲地垂下頭去,仿佛墜入了一場沉眠。
    秋長若拭了拭淚,把門帶上了。
    夜幕降臨,萬籁俱寂。
    玄門中人聲漸止,可一場長達二十年的舊夢,才剛剛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