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可小王爷是美强惨啊 > 第83章 長庭
    第83章 長庭
    昭興十年,冬至,長安落大雪。
    今年長安城的冬天仿佛來得格外早也格外冷,北境在打仗,那股來自北方的寒風像是把肅殺的蕭瑟都刮到了千裏之外的京城,包子鋪的老板揭開蒸籠,冷風瞬間把熱氣凍在半空。
    他又趕緊揀了兩個包子出來,把蒸籠蓋上了。
    “客官慢用。”小二端着盤子送上來,桌子前面是一個中年人,看上去胡子拉碴的,不修邊幅。
    “老板,要兩個包子,一碗豆漿。”不修邊幅的中年人對面坐下來個青年公子,搓了搓被凍得發僵的手,感受到對方在看着自己,他環顧了一下四周,“都坐滿了,兄弟,跟你拼個桌。”
    他倆單看外貌都能差個輩分,中年人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麽,又閉上了嘴。
    那青年倒是像打開了話匣子,喋喋不休道:“今年可真冷,兄臺這副打扮看起來也不抗凍啊?我家離得不遠,要不要借兄臺兩件衣服?寒冷冬季,日子可不好過。”
    包子上來了,那中年人拿手向他那邊一推,頗有想讓他閉嘴的意思,言簡意赅道:“不必,多謝。”
    青年聳了聳肩,沒說什麽,拎出筷子來對齊。
    就在這時,中年人面色一凜,本拿着筷子的手一頓,霎時挪到了一旁的短刀上。
    青年人看着他的動作,勾了勾唇角:“怎麽?兄臺出來吃個早飯,還要帶防身的兵器啊,警惕性夠高的。”
    中年人無暇搭理他,因為他說這話時,四周的商販紛紛掀了鬥笠,各個面色兇惡,持着兵刃,将他們這桌團團圍成了個圈兒。
    青年自說自話:“怎麽還不搭理……”
    “閉嘴。”
    中年人手中寒星一亮,短刀脫鞘而出,還不等那些人沖上來,身側的木桌驟然被人自下踢翻,滾燙的豆漿潑了那中年人半身。
    那中年人顯然未想到有此變故,愣怔的一瞬,一柄長刀自那翻起的木桌背後刺來,持刀的人手腕一翻,木桌剎那間被炸了個七零八落,露出青年人星子一樣銳利的眼睛來。
    短兵相接的聲音铿锵有力,不過短短片刻,兩人已經過了好幾十招,青年手中長刀翻了個花抛在一側,旁邊包圍的人影一閃,一柄長.槍如顆流星一般落入青年手中。
    中年人大驚失色:“中軍都督府?!”
    “中軍都督府右都督霍長庭,奉令抓捕狼族細作。”霍長庭勾唇一笑,“兄臺,旨意已下、命令已領,束手就擒吧。”
    霍長庭換了長.槍,與持刀時候完全是兩個打法,那柄槍到了他手中如虎添翼,他整個人身形都快了幾分,進可攻退可守,中年人饒是左右開弓也未能近他身體半分。
    長.槍落在他右手裏掉了個個兒,在中年人還未站穩的那短短一瞬,霍長庭又準又狠地用槍柄抽了他的膝彎,只聽一聲巨大脆響,中年人痛苦地嘶吼了一聲,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包圍的人抓住機會一擁而上,将那中年人七手八腳地捆嚴實了。
    收兵。
    大清早來了個開門紅,霍長庭心情頗好,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放在吓壞了的店家手裏,歉意道:“事出突然,只能出此下策,今早的損失算我頭上,哦對了,我還要四只包子,不要豆漿了,要兩碗紅豆粥,都帶走吃……”
    他還沒點完,整個人就被撞了一個趔趄,一轉頭,苑長記摟着他的肩,正擡眼笑嘻嘻地沖他樂。
    “好帥啊大師兄,你槍法又進步了。”
    “好意思說,你今年十五了,苑大人放你進大理寺歷練,就今早這個情況,你身為大理寺官員,在這裏起碼也要配合我們抓人,保護好百姓,而不是看我耍槍,知道嗎?”
    霍長庭一面損他,一面接過早飯道謝,拎着東西就要走。
    苑長記嬉皮笑臉道:“知道了知道了,這不是只有一個人,而且你們的人圍得很嚴實麽,肯定不會有問題的,再說了,我這不給你帶槍來着,要不能這麽快拿下嗎?這包子我就當謝禮——哎?!”
    霍長庭舉高了東西,他比苑長記大三歲,比這個才十六歲的小公子高了一個頭:“用刀我也照樣,只不過用槍是我的長處,再說了,別巴望着這些,玄門裏有早飯,這不是給你的。”
    “你就偏心!就給長思帶!!怎麽都是師弟,你就寵他!你都說玄門有早飯了你還給他買,怎麽我、長念甚至長若姐都沒有這待遇啊!我不服我不服我不服!!!”
    就這麽一路聒噪着回到了玄門,封長念在院子裏練功,人還沒到,他就聽見苑長記那大嗓門,簡直要把石獅子上的雪震掉。
    “得了得了我的祖宗啊我的耳朵!”霍長庭抵住一只耳朵,“救了大命了,長念!你快點兒,去叫師父管管這潑猴!這從哪家水簾洞裏鑽出來的,就知道鬧我。”
    “師父一大早就入宮了,不在玄門。”封長念忍俊不禁地掃了他們一眼,“忍着吧,誰讓你是大師兄呢。愛莫能助。”
    霍長庭罵道:“你這小子——”
    “飯好啦!”秋長若脆生生地在膳廳裏喚她這些師兄們,“再不來吃我一個人包圓了啊!”
    “別別別!姐!你是我親姐姐!!我要餓死了給我留口!!!”
    苑長記當時就放棄了霍長庭手裏那三瓜倆棗,拽着封長念一陣風似的就跑了進去。
    霍長庭長長地松了口氣,還是師妹好,師妹貼心,不像那倆師弟一個兩個的能把他扒層皮……
    “咳咳。”
    霍長庭當即挺起腰杆,向聲源處望去。
    顧長思抱着雙臂站在廊下,正歪着頭朝他笑。
    他應是剛起,寒冬臘月的,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袍子,可眼裏那些光芒令人望之驚心動魄,彼時他不過十七歲,十七歲的顧長思身上還沒有後來飽經風霜的銳利和鋒芒,整個人溫潤得像是一塊觸手生溫的美玉。
    “哎喲我的小祖宗!”霍長庭瞬間把那幾個抛在腦後,一陣風似的撲了過去,還沒等顧長思說話,解開自己的大氅把人圍了起來,“大冬天的就穿着點兒出來瞎晃,不冷嗎?!”
    “我身子骨好得很,不至于的。”顧長思笑眯眯的,“有股血腥味兒,抓到人了?”
    “你這鼻子也太好用了。”霍長庭給他解了也不是,圍着也不是,“抓到了,北境打仗,牽一發而動全身,京城也肯定不消停。”
    “沒事不嫌棄,就這樣吧。我包子呢?”顧長思接過熱氣騰騰的包子,被霍長庭一直抱在懷裏,硬是沒降幾分熱度,“從狼族公主在大魏境內身死後就沒消停過,各大都督府都忙,你注意些身子。”
    “關心我啊?這麽貼心要不來霍家當媳婦?聘禮我讓我爹給師父送來。”
    “滾蛋。”
    次日就是大朝會,霍長庭作為中軍都督府右都督,顧長思身為淮安王世子都要上朝,于是霍長庭幹脆就沒回家,在玄門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好說歹說把顧長思從被窩裏哄了出來,頂着蕭瑟的冷風和岳玄林一同上朝去了。
    其實昨天岳玄林從宮中回來時臉色不大好,霍長庭是玄字門裏年紀最大的,也最早入官場,看得懂的東西自然比弟妹們多些,但岳玄林沒有說的意思,他也沒有追問,琢磨着八成是戰事不順利。
    果然,朝會上鴻胪寺先例行禀報,幾個流程走下來,到了議事環節,皇帝将北境戰役提了出來。
    “如今北境戰況膠着,狼族攻勢愈發兇猛,令人不得不擔憂。”宋啓迎道,“北境都指揮使裴敬與狼族作戰多年,敵方對他的行軍布陣、為人品性也有了一定了解,怕是不夠出奇制勝,朕想派個新的主帥,年後前往北境支援,打個狼族措手不及,速戰速決,衆卿意下如何?”
    “陛下。”太傅周忠行了個禮,開口道,“不知陛下是否已有人選。”
    “有。”宋啓迎手中摩擦着龍紋玉佩,“中軍都督府,霍長庭。”
    霍長庭猝然擡眼,被點到時還有幾分震驚。
    他的确帶兵打過幾次仗,也作為兵卒跟着上過北境戰場,但主帥分量之重,再加上北境打了一年多,已經有幾分疲于作戰,糧草、彈藥都有些虧損,這樣的情況讓他一個新人做主帥,的确有些冒險。
    “陛下。”霍長庭本人還未來得及表态,他爹霍韬就先一步站了出來,“霍長庭今年才十九,怕作戰經驗不足,北境之戰茲事體大,臣擔心……”
    “霍愛卿擔憂兒女之心朕也能體會,但朕做此打算有幾個想法,其一,北境之戰陷入膠着境地,破局是當務之急,年輕人敢拼敢闖,破局是最好不過的選擇;其二,大魏有名的将領就那麽幾位,之前的戰役與排兵布陣之法怕也早就被揣摩多次,要想出奇制勝,就得啓用新人;其三……”
    他頓了頓,沖着霍長庭露出個欣慰的笑:“長庭幾次三番上戰場的功績朕是看在眼裏的,他有将帥之才,從古至今,有名的将領十多歲聲震寰宇也不是什麽稀奇事,朕對長庭有信心。”
    四下皆靜,視線若有若無地都落在了這個被架在高處的少年将軍身上,霍長庭手持笏板,冒着宋啓迎期盼的目光出列,深深一拜。
    “臣,不敢負陛下所望,定當竭盡全力,萬死不辭。”
    “哈哈哈哈好!自古英雄出少年,長庭,朕對你很是信任也很是期待。”宋啓迎撫掌大笑,似是欣慰似是感慨,“玄林啊,朕知道玄門人才輩出,兄弟親厚,你和霍愛卿能夠為大魏為朕培養出個将帥天才來,朕真的不知道如何獎勵你們。”
    岳玄林和霍韬忙道:“臣不敢居功。”
    他快活極了,卻猛地一轉話鋒,道:“說起來,小淮也剛剛過了十七歲生辰了,朕知道你和長庭一向感情好,願意不願意和長庭一同出征北境,沙場歷練?”
    他笑音的尾巴還在大殿中回蕩,笏板後,霍長庭的笑容猛地收了回去。
    整個大殿落針可聞,所有人屏氣凝神,都不知道皇帝是如何将算盤又打在了顧長思身上的。
    淮安王世子,若他一輩子無聲無息,也就是個襲爵的普通孩子了,他身份敏感,所以入玄門後,岳玄林就三令五申地告訴他,不可有建樹,不可有軍功,不可有結黨營私之嫌,才能在宋啓迎眼睛底下活得安穩。
    顧長思也一向很聽話,從他跟岳玄林回來起,他收斂了自己的鋒芒,除了玄門之內,幾乎沒怎麽參與過官宦之間的交往,大朝會也是身為淮安王世子點個卯,從來不出言。
    今天宋啓迎破天荒地把話頭遞到他嘴邊,顧長思目光微微偏移,看見了霍長庭偷偷投向自己的目光。
    不可有軍功。
    但真的甘心嗎?
    其實還是不甘心的吧,他捏了捏笏板,沒有人不希望和自己的心上人一起馳騁疆場,并肩而立,一同扛起大魏的一線江山,将後背放心大膽地交付給對方,在情愛之上,又多了一層患難與共、不離不棄的生死之交。
    當時他和皇帝的矛盾還沒有尖銳到後來那般地步,因為當年顧長思還小,皇帝對他的忌憚沒有那麽深,再加上畏首畏尾不是他顧淮的性格,既然皇帝主動邀請,他又何必退而又退。
    他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出列行禮道:“……臣願意。”
    *
    出征日期定在上元節後,昭興十一年正月十七,顧長思被留下來與太子一同用早飯了,霍長庭無事可做,本想跟回玄門補一覺,可岳玄林步履匆匆,甚至連霍韬都沒撈着自家兒子,先把他叫上跟自己走了。
    岳玄林直接把他帶回了玄門書房,門一闩,把送早飯的下人都打發去了膳廳。
    “怎麽了師父?”霍長庭打着哈欠,“我還想補一覺吃飯呢。”
    岳玄林的臉色格外不好,霍長庭歪了歪頭,走過去從善如流地給他師父捏肩膀,好聲好氣道:“怎麽啦?師父,是不是因為阿淮答應皇帝跟我一同出征的事所以擔心他?我看未必吧,陛下說不定也是想緩和關系,再加上還有我在,不會讓阿淮出什麽事的。”
    “長庭。”岳玄林捏住他的手,“我不是擔心長思……陛下既然都這麽說了,不可能衆目睽睽之下還給他下什麽圈套,陛下還不至于用這種手段去對付一個十七歲的孩子。”
    霍長庭繞過來在他對面坐下:“那是怎麽了?還有別的事讓師父愁成這樣?”
    岳玄林仿佛一夜之間蒼老了很多:“長庭啊,我是擔心你。”
    “我?”
    “陛下昨天召我入宮,此次讓你挂帥出征,或許他……”岳玄林頓了頓,“或許他不想讓你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