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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章 相認
    第一縷晨光晃亮了沉寂的祠堂。
    苑長記和秋長若坐在蒲團上,岳玄林已經負手在香爐前枯站了一夜,前半夜兩個人還能跪一跪,後來岳玄林看不下去,這麽跪膝蓋都要跪廢,讓他們撈着蒲團當墊子坐了。
    幾個人心事重重,沒有人開口說話,沉悶至極。
    “天亮了。”苑長記說話時嗓音粗啞,自己都吓了一跳,“……還沒出來,會不會……”
    秋長若不言,只是手指無意識地在裙擺花紋上滑動。
    六成把握,她拄着頭,鈍鈍地想,她從醫以來就沒幹過只有六成把握的事情,那可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更何況還可能是……
    “師父。”苑長記索要秋長若答案未得,只好把頭轉向了權威者,“你給句準話吧,守了一夜,說實話我心裏七上八下的,他真的是大師兄嗎?如果他是,為什麽之前您不跟他相認呢?他當年真的走了呀,陛下、玄門、霍府都發了訃告,辦了葬禮的呀,他怎麽就回來了呢,怎麽就……”
    他克制了一晚上不想哭,但淚水就是止不住往下掉。
    真的會有死而複生嗎?那他到底是怎麽回來的呢?如果他一直沒有死,為什麽不回來呢?旁的不論,他難道不知道顧長思會很傷心的嗎?
    為什麽呢?
    兜兜轉轉,苑長記腦子裏就只有四個字。為什麽呢?
    岳玄林也沒有回答他,僵直的手指動了動,相互摩擦着指節。
    他們都在賭,苑長記和秋長若在賭他真的是霍長庭,希望下一刻晨光大作,這扇門被人推開,霍塵會以霍長庭的身份緩步走進來,解答所有的“為什麽”。
    香爐裏的清香一點一點地燃盡,香灰從上頭摔下來,跌在爐底。
    外面忽然想起了腳步聲。
    一步、兩步……緩慢地、沉重地,然後在祠堂門口停下了。
    秋長若和苑長記猛地回頭向門口看去。
    “吱呀——”門推開了。
    逆着晨光,霍塵邁步走了進來,從這個角度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受到那視線複雜地掃過苑長記和秋長若的面龐,手足無措似的,然後動了動幹裂的唇角。
    “長記,小若。”
    憋了一晚上的淚水驟然決堤,苑長記都還沒反應過來,秋長若已然提起裙擺飛撲了過去,因為踉跄而摔到霍塵身邊,霍塵慌張地想扶起她,她已經抱住了霍塵的腿。
    那句壓抑了五年之久的呼喚脫口而出:“哥——”
    秋長若哭得不能自已,清越的女聲帶了從未有過的悲傷,霍塵扶她的手頓在半空,因為她這句話而顫抖不已,慢慢落在了她的背上。
    “我以為你死了!我真的以為你死了!!我們都以為你死了!!!”秋長若抱着他哭嚎,“五年啊,整整五年,誰還能報什麽希望哪?我們連你的屍骨都沒有啊,什麽都沒有啊!!!”
    霍塵攬着她,一下一下給她理着長發順着氣,他是哥哥,他是兄長,秋長若是那三個師弟的姐姐,可也是他的妹妹,他走了之後秋長若成了長姐,一個小師妹扛起了如父如母般的職責。
    “師兄。”
    苑長記一步一步靠近了他,霍塵擡起猩紅的眼,被苑長記虛虛握緊的拳頭輕輕怼在了頸窩,下一刻,這個最小的師弟把額頂在自己的手背上,也遏制不住哭嚎了起來。
    “我就說你是的,你怎麽可能不是呢?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我怎麽會不了解你呢,嘉定城,定北王府,我第一次見你我就知道,你回來了。”苑長記抽噎道,“可誰能相信呢?誰敢相信呢?一個人沒死,卻不和家人團圓,為什麽呢?”
    “我們真的為你哭了好久,傷心了好久。”苑長記緩緩地搖着頭,“怎麽辦呢……怎麽辦呢?”
    霍塵重重地把他的頭按在自己的肩上,任由淚水蜿蜒淌了一整個頸窩,兩個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一手攬着秋長若,一手拍着苑長記,終于能夠分分神,看向岳玄林。
    岳玄林終于轉過頭,背後是刻着霍長庭之位五個大字的牌位,他沒有哭泣,沒有傷悲,面上看着一派淡定,可聲音還是顫抖着問出了那一句。
    “……回來了。”
    這句話他說過三次,本來是為了萬無一失,沒想到真的會出那麽多的曲折和誤解,霍長庭知道他在等的是什麽,緩了緩氣息,讓那些話能夠說得更清楚、更清晰。
    “我與大人,從未相見,談何回來。”
    秋長若和苑長記放開了他,他也仿佛失去了支撐的力氣,重重地磕在地上:“弟子霍長庭,複命來遲,師父恕罪。”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岳玄林蹒跚着走上前,用手摸過霍塵因為被解藥折磨而散亂的發,又落到他面上,去摸那張嶄新的面皮,“孩子,你受苦了。”
    “師父……”霍塵握緊他的手,搖頭道,“為什麽要給我‘霍塵’的身份,為什麽讓梁捕頭跟着我一起來安排刺殺你,我差點兒真的會殺了你。”
    “因為我挑挑選選,實在沒有比這個更合适的身份了。”岳玄林慈愛道,“你改名換姓,想要回來的途徑有很多,但我身為大魏太師,如果你是我的親信,那麽想必會更加困難重重,因為想折斷我臂膀的人太多了。有恨吶,孩子,只有恨會讓人把你往我這裏萬無一失地推。”
    岳玄林抹去他的眼淚:“我以性命設局,只為了我的孩子如果真的還能幸存于世間,那麽恨也好仇也罷,我也一定要讓他回到我的身邊。”
    “我贏了。”他輕輕拍了拍霍塵的側臉,“這不是終于把你盼回來了嗎?”
    “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師父。”苑長記捂着自己通紅的眼睛,“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梁捕頭又是怎麽回事啊?”
    “對,梁捕頭。”霍塵抓着岳玄林沒松手,“他是你的人,師父,他既然是狼族卧底,那麽說明他散布流言陷害阿淮,是因為狼族也下場了?哥舒骨誓在京,且和揭示何呂罪行的人勾搭上了,一箭雙雕,引出我的身份、陷害阿淮落得陛下猜忌……”
    他頓了頓:“可,梁捕頭是無辜的,他真的救了我的命,師父,他現在下了刑部大獄,您有辦法救他出來嗎?”
    “梁執生的事,還有他的使命沒有完成,你不必着急。”岳玄林扶起他來,對苑長記和秋長若擺了擺手,“走吧,塵埃落定,別在祠堂待着了,換個地方說說話,長若你給他看看,那解藥是扛過來了,但不知道有沒有落下什麽病根。”
    “對對對。”秋長若抓過霍塵的手腕,眼睛腫得像兩顆小核桃,“哥,我高興過頭了,都忘了給你看看,六成把握的解藥啊,真吃啊,就不能再等等嗎?真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怎麽原諒自己。”
    “等不了了,那樣的情況,怎麽能等。”霍塵沒有跟着岳玄林往外走,而是站在了原地,“小若,如果沒有什麽問題的話,我一會兒再來同你們講我這五年的事情,我得先去看看阿淮。”
    不知為何,他這話一說,幾個人的身影都僵了僵。
    “我答應過他,當我身份明晰之時,一定會先與他說清楚。”霍塵哀聲道,“因為我的失憶,因為浮生蠱,很多事情我都不能向他坦白,如今,我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告訴他所有的事情了。”
    秋長若不動聲色地收了手,勉強笑笑:“目前是沒什麽問題,但以後還是要小心些,南疆蠱毒之秘太深,我怕有什麽殘留。”
    “好。”霍塵應下,繼續道,“說起來我還想問問你們,阿淮到底是怎麽失憶的,當年我走後,到底都發生了什麽事,和五年前我走時相比,他性子變了很多很多。”
    話音未落,苑長記率先回身,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他這一舉動讓霍塵驚駭不已,還沒來得及拉人,一旁的秋長若也直直地在他身邊跪了下去。
    他眼疾手快地撈住了秋長若的臂彎,沒讓她跪到底:“怎麽了?!”
    “大師兄,長思的失憶不是什麽在收複北境、斬殺狼王時受傷所致。”秋長若的嗚咽随着嗓音而破碎,“而是……是……”
    “是我。”
    霍塵困惑地望向岳玄林,岳玄林嘆道:“不怪他們,是我。”
    “長思失憶,你不覺得太巧了些嗎?從九歲入玄門到十九歲收複北境,一共十年的記憶,身邊人來來去去,走走停停,唯獨完整剝落了一個你。”
    霍塵的眼瞳顫抖起來,他以為只是巧合,沒想到……
    “是我讓長若拿了玄門裏唯一的忘情蠱給長思喂了下去,抹去了那十年的記憶,是,就是為了抹去你。”
    霍塵瞳孔驀地縮緊:“……為什麽?”
    他那話音裏有無奈有惋惜,從苑長記和秋長若的表情與反應來看,那想必不僅僅是無奈惋惜能夠概括的。
    在他改頭換面、更名換姓的五年裏,顧長思又是怎麽過來的,他是怎麽從一個不得有軍功的淮安王世子,變成親自挂帥出征、斬殺狼王的定北王的?他的腿、他的記憶、他從長安遷到嘉定……
    越想越亂,他攥了攥手指,感受到一片冰涼。
    ——沒有人敢直面霍長庭死後的顧長思,包括岳玄林,包括他的好師弟師妹們,甚至包括金銮殿上的九五之尊。
    腦海裏轟然炸響昔日牢獄中葛雲說出的話,當時他沉浸于自己和昌林将軍之間的淵源中,竟然漏掉了一句最為關鍵的、最能夠解釋顧長思失憶這件事的話!
    當年他“死”後,他“死”後……
    “當年我把阿淮從馬上掃落,長念把人帶回潛峒關了。”他抿了抿嘴唇,忽然呼吸又開始難過起來,“……後來,我就沒再聽到過關于阿淮的事情了,都、都發生了什麽。”
    “如果非要給那個時候的顧長思定個性。”岳玄林看着霍塵的眼睛,目光中是沉甸甸的悲哀,“……我只能說,那陣子他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