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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4章 誠意
    說話間,顧長思已然到了門口,孟聲惶惶然站起來給他拉開了椅子,郜文榭替他斟酒,又是拿筷子又是遞食單,殷勤得很。
    顧長思推開菜單和酒杯,懶懶散散往椅子上一靠,漫不經心地翹起腿:“都是熟人,多餘的話和客套就不必了,今夜邵……郜大人相約,你是東家,點了這許多菜,就不必再添什麽了。我們開門見山,有話直言。”
    “殿下快人快語,臣謹遵殿下之命。”郜文榭施施然落座,笑道,“我是聽聞殿下仿佛與岳大人鬧了些許不愉快?”
    顧長思斜睨他一眼:“那是些許?既然都知道鬧了不愉快,一些沒有必要的形容就不必硬往上湊了。”
    郜文榭謙恭道:“是。恕臣直言,岳大人本身就是皇帝之人,若是真的有意拉扯淮安王府一把,當年王爺和王妃殿下或許便不是那樣的結局……殿下仁慈,從前念着教養之恩,如今看來,可不是不值得麽?”
    顧長思轉着酒杯沒接話,郜文榭貼心地續道:“不過也是,這麽多年殿下對岳大人孝敬至極,也把他當成世上唯一長輩,難免會有寒心和傷心,微臣也都理解。”
    “過多的情緒只會影響接下來的判斷,過多的猶豫就是會變成優柔寡斷,長安城裏風波不斷、波谲雲詭,一時失察便是一世衰落,這道理我再不懂,親歷了父王母妃之死與我自己的事,如今也盡懂了。”
    顧長思直接說:“郜文榭,我實話講,與你多年不見,沒想到你藏了這麽大的禮等着我,你讓我現在一下子能夠完全相信你,也是不可能的事。”
    “是,臣明白。”郜文榭似乎早有準備,他從懷中掏出一張布帛,顧長思一眼掃下去,分別寫着玄門被盜案、皇帝遇刺案、科考舞弊案,下面密密麻麻寫滿了人的名字。
    “臣這就從頭細細與殿下講這些事情的始末,殿下聽完後,便知臣的誠意有多重。”
    郜文榭先指向玄門被盜案下的哥舒冰、周忠、肅王與崔千雀的名字。
    “首先臣要與殿下道歉,是臣之前欺瞞了殿下,因為臣深知殿下與狼族之間的血海深仇,不敢讓殿下知道臣與狼族公主來往密切,其實臣當年以邵翊身份回到長安時,便已與哥舒冰達成協議,她幫我起勢,我幫她名正言順、風風光光地回到故土。”
    “玄門被盜案,明面上的确偷盜的是狼王冠與降書,但我與哥舒冰都清楚,玄門戒備森嚴,必不可能成事,所以只是借殿下歸京的東風鬧出些動靜來,實則是為了殿下忘情蠱之解藥。”郜文榭手指緩緩劃過那些名字,“得手後,臣無意于糾纏裴子澈與周頌祥,實話講,在臣眼裏,他們不過是卒子,真正的目标,臣早就瞄定在肅王身上。”
    “臣希望殿下能夠不要沉溺于荒誕的想象,無論是任何人,只要威脅到皇帝的權威,宋啓迎心裏是不會有任何骨肉親情的,更何況殿下情況更加特殊,因此肅王之死,臣便接近了殿下,提醒了殿下,連肅王一介草包纨绔都免不了死于皇帝猜忌,更何況身披軍功的先太子遺孤呢。”
    顧長思點點頭:“行,與我猜測的差不多。然後呢?”
    “皇帝遇刺案,臣與葛雲達成了交易,他深恨皇帝,以為是皇帝擺弄權術,所以誤打誤撞害死了昌林将軍霍長庭,他又一向記着昌林将軍少年時的恩情,一來二去,便答應與我一同謀劃。”邵翊點了點霍塵的名字,“霍塵來路不明,臣想推殿下上位,不可能有任何有阻攔計劃之人存在,所以既是推了霍塵一把,也是逼他亮出底牌。”
    顧長思以手支頤:“所以你的結論是什麽?”
    “他應該和岳玄林甚至是皇帝有牽扯,此人不能為我們所用。”郜文榭眼中劃過一絲銳利的光,“有牽扯就有恩情,随時有倒戈之嫌。”
    顧長思點點頭:“繼續。”
    “但臣萬萬沒想到葛雲那個蠢貨會反咬您一口,多虧您急中生智,才擺脫了瘋狗的指控,此事是臣之過失,臣有罪。”
    “人心難測,算無遺策的人也會有失手的時候,無礙。”顧長思擺擺手,“接着說。”
    “接下來是科考舞弊案,正是因為刺殺案中臣發現霍塵身份有疑,才順着繼續查下去,發現他與何呂似乎有某種關聯。何呂本身手就不幹淨,炸一炸便抖落了一幹二淨,也順帶着拔出蘿蔔帶出泥,将霍塵的身份明晰了。”
    “本王可是知道,散播謠言那事兒是哥舒骨誓派人做的。”顧長思不想聽那些廢話,“這事兒你知道嗎?”
    “臣知道。”郜文榭狀似為難地支吾了一陣,居然真的認下了,“臣是為了……”
    “為了把我和皇帝的矛盾激化,畢竟平靜的水面下,誰會願意铤而走險,放着安生日子不過,非要造什麽反呢?”顧長思二指撐住太陽穴,懶散地望着他,“是不是?”
    “殿下。”郜文榭撲通一聲跪下了,“當時您記憶有失,對于宋啓迎對您的猜忌和殺意感知不深,臣不得不除此下策,一石二鳥,讓您警醒些,不要沉溺于小情小愛中。退一萬步,就算當時沒有宋晖來救場,臣也會力保殿下無恙。”
    “畢竟……”郜文榭擡起臉,“畢竟殿下是我唯一的主子。”
    “非常時期所以用非常手段,”顧長思點了點筷子,“交代完了嗎?”
    “還有一件事,”郜文榭咬了咬牙,“關于小葉的死……”
    “啪”,顧長思剛剛拎起來的筷子拍在了桌面,郜文榭瑟瑟發抖:“臣實在是不得不為之,小葉與我們一同長大,若是有別的路走,臣怎麽會逼死她!”
    “所以呢?”顧長思眼底淬了冰,“到底為什麽?”
    “有些事不是她想的那樣!我想讓她不要亂說,可誰知道苑大人也在,這件事就算是臣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情急之下才派人圍了十春樓,沒想到手下人沒個輕重,一把火燎了十春樓,小葉她……”
    郜文榭剩下的話被一陣啜泣代替,孟聲僵在座位上,連個大氣都不敢喘,只能偷偷去窺顧長思的臉色。
    顧長思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眼風幽幽一掃,孟聲便立刻把頭低了下去。
    顧長思抿了抿唇:“說起來我們三個,你和方葉在一起的時間比我與你們在一塊兒的時間多得多。”
    “臣無顏下黃泉見方伯父,更不敢奢求殿下原諒。”郜文榭聲淚俱下,“只求殿下先留臣一條命,等到殿下榮登大寶,臣也算功德圓滿,自當以死謝罪,告慰小葉的在天之靈。”
    顧長思顫抖着呼出一口氣,放在桌下的那只手緊緊攥起,極力遏制着自己的情緒。
    “所以,你還有別的想說的嗎?”
    郜文榭哭着搖頭:“沒有了……”
    “那本王有話要問你。”顧長思盯着他哭得泛紅的眼睛,“你與狼族達成了什麽協議?你許諾了什麽,讓哥舒骨誓願意幫你的忙,派人進來造我的謠,還功成身退,悄然無息地走了。”
    “殿下——”
    “說!”顧長思眯了眯眼,“莫非這就是你的誠意嗎?”
    “是。”郜文榭跪伏在地上,“是……臣答應了哥舒骨誓,若願意幫我這個忙,我會将玄門中收着的狼王冠和降書,帶出來送給他們,讓他們不必再對大魏俯首稱臣,沒了那兩樣東西,便不再受大魏束縛。”
    顧長思沒說話。
    郜文榭也不敢擡頭,就這樣跪在地上,周遭的空氣都仿佛凝結成冰,凍得桌上熱氣騰騰的菜都慢慢涼了下去,顧長思才長長地嘆了口氣。
    “文榭,你到底經歷了些什麽。”顧長思嘆道,“你原來不是這樣的,工于心計、善用手段。”
    這一聲文榭喚起了好多回憶,年少時在淮安那些無憂無慮的歲月如江水一般滾滾翻湧了起來,郜文榭險些又聲淚俱下,委屈地擦了擦眼睛。
    “殿下。”他淚眼婆娑地擡頭,膝行幾步揪住顧長思的袍角,“臣當年被發配到東海,他們都欺負我,我被打、被罵、被侮辱、被欺負,連條狗都敢在我頭上撒尿,我過得不是人的日子!”
    “你看看我的臉。”郜文榭掙紮着去撕自己臉上的面具,“他們說我是小白臉,用海邊尖銳的石子一點一點刮花了我的臉,如今我出門,要麽是帶上面具,要麽是用這東西換張面皮,我甚至不能用自己的面孔活着了,殿下……”
    “從那一刻我就發誓,我不會再被任何人欺負,我堂堂郜氏子孫,明明該是吏部尚書、太師之位的後備,卻淪落到如斯境地,我要回來,我要帶着殿下從塵埃裏站起來,我要将他們通通踩到腳底下!”
    郜文榭咬牙切齒道:“所以我活着,我沒有因為屈辱而自盡,我回來了,我學遍了東海那邊的仙藥傳說、也學過外邦的秘術傳承,我知道宋啓迎貪得無厭,必不會經受住長生的誘惑,所以我帶着新的身份、一些求仙問道的學成之術回來了,果真诓得宋啓迎團團轉!我知道,我們的時候到了!”
    他情緒激昂,幾乎要咬碎了一口齒貝,顧長思只是沉靜地瞧着他,半晌才問道:“所以……為什麽要改名叫邵翊?”
    “邵是我外祖母的姓,至于翊……意為輔佐,”郜文榭迎上顧長思的目光,癡癡道,“我回來,就是為了輔佐殿下的,我這一嶄新的命運,就是為了輔佐殿下而生的。”
    他那目光裏除了忠誠之外還有些別的情緒,一些仿佛要把人吞進去的情愫、一些如深淵一樣暗色壓抑的氣息,看得顧長思有些不舒服。
    于是他別開目光,擺擺手示意讓郜文榭起來,還沒開口,便聽郜文榭急切道:“殿下,我知道,茲事體大,你還需多多思慮,沒關系,多久臣都等着您。”
    “這個是臣最後一份忠心,也是臣能夠做到的最體貼的一件事。”郜文榭目光一掃,一旁沉默半晌的孟聲連忙掏出東西,雙手奉上。
    餘光裏,那些東西被推到顧長思手邊,上面的通關文書四個大字尤為醒目。
    郜文榭笑出一口白牙:“臣知道,殿下與玄門鬧僵,長安城也波瀾橫生,殿下必定是想抽身而出,才能看得清楚明白,于是臣向皇帝要來了這份文書,殿下想回北境,随時啓程。”
    顧長思這次是真的有些驚訝了:“你管他要?皇帝不是病重麽?”
    “一些長生不老藥的小把戲罷了,殿下不必挂心。”郜文榭殷切道,“長安有我,殿下只管走,等您回來時,臣必将用雙手,将皇位奉上,迎您繼承大統。”
    *
    這一頓飯到最後也沒吃什麽東西。
    星光點點,長安城陷入了沉眠,顧長思疲憊至極,再加上腹中空空,身上一陣一陣困乏,只想趕緊回去好好休息。
    轎子晃晃悠悠到了定北王府門口,他從上面下來,沒能先看見自家匾額,先看到了門口一道颀長的身影。
    霍塵抱着雙臂阖目靠在門口,不知道等他多久了。
    顧長思心下一酸,走過去輕輕戳了戳他的臉:“怎麽不進去?”
    “你回來了?”霍塵應是打了個淺淺的盹,眼裏還有些發紅,“我等了你很久,見你真的不回玄門了,只好來這兒等你。這不門口麽,想來能夠最早看見你回來的身影。”
    他看了看顧長思疲憊的臉色,用手輕輕捧住揉了揉:“更深露重,夜黑風高,我怕你回來會覺得冷清,孤孤單單一個人。”
    顧長思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将頭埋進霍塵的懷抱裏。
    霍長庭沒有問他的去向,顧長思也沒有提起,就這麽在夏季微熱的晚風中靜靜相擁了一會兒,才足以支撐顧長思說出下面的話語。
    “師兄。”他甕聲甕氣道,“我要走啦。”
    霍塵一頓。
    “我要回北境了,你不要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