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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7章 交易
    哥舒冰看着那杯還冒熱氣的水,忽然笑出了聲:“顧淮,你膽子真的很大,見到我,不說叫親衛也就算了,居然連破金刀都沒有準備,就不怕我一枚暗器飛過,你就身首分離了嗎?”
    顧長思将卷宗分門別類地放好,連眼皮都沒擡一下:“那公主殿下就不必現在坐我對面說這些話了。”
    哥舒冰被他說得一噎。
    “不是嗎?”顧長思終于擡眼,“公主殿下一向最煩啰嗦,能動手絕對不多說一個字,如今都坐到我對面了,那麽想必是有話要跟我談,說說話而已,何必搞得劍拔弩張、刀光劍影的,顯得本王多小氣。”
    他那話大大方方的,讓哥舒冰反駁都沒有氣口,本來就不善言辭的狼族公主被堵了個嚴嚴實實,臉都憋紅了,末了,才憤憤地搶過水杯,一飲而盡。
    顧長思看她喝完,才毫不走心地提醒:“燙。”
    哥舒冰咚地一聲放下杯子,滾燙的熱水滑過喉嚨、落進胃裏,說出來的話都帶了三分燙意:“我要光明正大回狼族。”
    “北境和狼族接壤的門在西北角,去吧,不送。”
    “顧淮。”哥舒冰咬牙切齒,“你當真不清楚我的處境?”
    “本王一向很清楚。”顧長思十指交疊,悠閑地搭在下巴處,“是之前公主殿下不清楚,那麽現在看來,公主殿下終于明白本王當時沒有騙你了?”
    太氣人了。
    顧長思就是看準了自己理虧,句句往她心坎上戳。
    當時哥舒冰逃出刑部大牢,被郜文榭安排着一路送出了長安城,終于回到了暌違已久的故鄉,她興高采烈地直奔王宮,當年她離家失蹤時才十多歲,相貌早已不同往昔,因此護衛幹脆利落地把她攔住了。
    哥舒冰急匆匆去翻自己的玉佩,請他們務必轉交給哥舒骨誓,見到這枚玉佩,她的哥哥一定會接她回家的,說不定還會舉辦一個盛大的儀式,來慶賀公主歸鄉。
    可她等了一炷香、兩炷香……她起初還安慰自己是哥哥國事忙碌,一時搭不上話也是有的,到後來從白天等到黑夜,狼族境內入夜溫度驟降,冰冷的寒風往她骨子裏鑽時,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或許她哥哥并沒有想象中那樣開心她回來。
    甚至于……他不想讓她回來。
    因為沒有得到回音的狼族公主只能先找個地方安歇一夜,明日再作打算,可夜深人靜,王宮的刺客将她那間房屋圍了個水洩不通,說是奉狼王之命,有人冒充已故公主,有辱王室威嚴,就地處決,殺無赦。
    哥舒冰那一套野路子是在大魏摸爬滾打多年練出來的,一次又一次虎口脫險的經歷讓她勉強能夠死裏逃生,但心痛、心寒,真的從未有過的觸感從心髒的地方緩緩流動而出,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她的刀會揮向自己的同伴,她的哥哥會将刀鋒對準她的心髒。
    “呵呵。”顧長思毫不留情地戳穿這件事的本來面目,“大魏與狼族交戰數年,在老狼王手裏才好不容易有了停戰的影子,因為大家都打累了。但這停戰并不是老狼王的想法,他一直想要拿下北境十二城,無論和大魏開戰多久。停戰是狼族士兵的想法,哥舒裘那老東西知道窮兵黩武的狼王容易失去民心,也就只好答應了停戰請求。”
    顧長思攤開手:“那麽怎麽辦呢?戰争他想繼續,否則染指不了北境,但又毫無理由,于是他就将目光轉向了自己的兒女,不,我說反了,轉向了自己的女兒,也就是你。”
    “王族公主在大魏境內失蹤,下落不明,覺得是一場蓄謀已久的殺害,自然會激起民憤,哀兵必勝,他又拿到了一個失去明珠的心痛父親形象,一舉多得的買賣,他為什麽不做?”
    如果是原來,哥舒冰絕對會暴起,用手中的刀、或者是面前的空杯瓷片來割爛這麽說她父親之人的嘴,在她的心裏,她父親一向對她關愛有加、呵護備至,在她出行之前還去和他玩鬧過,哥舒裘還安慰過她不必想家,很快就會回來。
    可一切假象都被拆穿,在哥舒骨誓派殺手前來取她性命的那一刻,所有的溫情面具都被撕裂後,只剩下陰謀那張可惡可憎的本來面目,溫和的父親、熱情的兄長一夕之間變成冷漠無情的陌生人,哥舒冰終于相信當年的事故絕非意外。
    她無力地坐在那裏,聽顧長思繼續道:“至于狼崽子的想法,更容易理解了。如今邊境緊張,正值關鍵時期,你突然出現回來了,那狼族和大魏的舊仇還有沒有,這仗還打不打,為公主的複仇不成立,那麽就沒有了出兵的道理。”
    “你早就算到了,是不是?”哥舒冰冷冷地擡眼,“在你知道我和邵翊有牽扯之後,在你知道我一心想回家之後,你是不是就在這裏等我呢?”
    “順帶着一起等等公主殿下而已,本王還有別的事,不過也考慮到畢竟邵翊他天高皇帝遠的,在北境的手怕是伸不了那麽長,所以特意來等一等。”顧長思話鋒一轉,“還是說,公主殿下除了定北王府,還有別的求助去處。”
    “你少詐我。”哥舒冰譏诮地眯了眯眼,“你和邵翊之間、和大魏皇帝之間的破事,我不想摻和,和我也沒關系。”
    “那公主殿下怎麽知道我會幫你。”顧長思一撩眼皮,“我們之間有舊仇,能夠把我們綁在一條船上的只有兩種情況,要麽我們有共同的、更加強大的、不得不一起面對的敵人,要麽你手裏有我抗拒不了的合作條件,否則我反手将你扭送北境布政三司,是功績一件啊。”
    哥舒冰沉默下來。
    “如果公主還沒想好的話……”
    “我的條件是,我要跟你說一番話。”哥舒冰攥了攥拳,“一番能夠讓你與我合作的話。”
    這條件稀奇,顧長思自诩這麽些年聽過的三教九流之言多如過江之鲫,他倒想聽聽這狼族公主能從什麽地方翻出花來。
    哥舒冰深吸一口氣:“我想問問你,你有沒有想過,停止大魏和狼族之間的戰争。”
    顧長思整理桌面的手一頓,再擡頭時眼底劃過一絲意味深長的光。
    哥舒冰沒有注意到,她漸漸沉浸在自己的講述中:“從進入大魏颠沛流離、到此次回到狼族故土,我越來越明白,有些事情是久居上位的狼族王室看不到的,所以他們不會明白。”
    “他們不會明白,年幼的孩子因為寒冷的天氣而高燒不止、早早夭折;為了争奪食物、火源甚至是其他生存材料的狼族人彼此大打出手,刀劍相向;無數狼族人背井離鄉,或融入西域、或融入大魏,為了活下去,他們不得不抛棄自己的家園,最後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子民的生活已經如此水深火熱,可狼族王室依舊在窮兵黩武,看不見下面人的悲傷、痛苦和疲憊。狼族自古以來所處環境并不好,往西是多黃沙的西域、再向北是更冷的凍土,向東是一望無際的汪洋冰川,所以,更需要領導者能夠帶領他們安居樂業,而不是大肆發動戰争。”
    “顧淮你是皇室子孫,自然看過兵書很多、史書很多,那麽想必也能夠明白,子民的流血往往只在上位者的一句話之中,這些年我看清了,大魏一向以子民的休養生息為主,看到百姓承歡膝下、共享天倫、豐衣足食,不必在風霜雪雨中艱難求生,那麽這個國家就會安定。這是多好的事情,可狼族不是,明明已經風雨飄搖,卻還在做不切實際的夢,而去忽視近在眼前的苦。”
    哥舒冰深深地看向他:“那種平穩、富足、安定的生活,不止大魏人需要,父親、母親、丈夫、妻子、孩子、朋友,至親至愛、手足骨肉……也不止大魏人有。”
    她這番話情真意切,顧長思沉默地聽她說完,伸手給她添上了水。
    “可惜,你哥哥和你爹可沒你那麽能夠為民考慮、也不願意對子民的生命負責。”顧長思諷刺地勾了勾唇角,“急功近利蒙蔽了他們的眼睛,就連我被皇帝刻意邊緣化的人都知道,大魏六部曾經拟過與狼族加大力度通商的提案,我們從未吝啬過對狼族施以援手,可他們還是選擇了發動戰争。”
    顧長思重重地拍桌道:“你也說了,平穩、富足、安定的生活,我們需要捍衛自己的平穩、富足、安定的生活。這時候的憐憫和慈悲就全無用處,妄圖傷害染指我江山社稷之人,只有一條路,死。”
    哥舒冰看着震蕩不休的水面,嘆氣道:“大魏與狼族都需要休養生息了,這場戰争打下去全無意義。除了流血以外,什麽都得不到。你說得對,從我的父親到我的哥哥都看不清,狼族人死傷無數他們看不見,是對勝利的不甘與欲望蒙蔽了他們的雙眼。”
    “如果是我掌權。”哥舒冰話鋒一轉,“我會還給所有人一個清淨世界。”
    顧長思一怔,旋即笑了。
    “說來說去,公主殿下的籌碼,原來在這裏。”
    哥舒冰反唇相譏:“你也料到了,不是嗎?”
    “我是想聽聽公主殿下如何想的,也想過,如果公主殿下與令尊令兄一樣,那今夜就當我與公主閑談一二,旁的無需多言。”顧長思勾了勾唇角,“但如果公主殿下說到這裏了,那事情,就有些意思了。”
    “他們打着為了‘子民’而抛棄我的旗號,大肆出兵,我覺得我如今依舊打着‘為了子民’的旗號,推翻暴君,還狼族一個太平日子,依舊是師出有名。”
    哥舒冰斬釘截鐵地下了定論:“如何?送我回狼族,這個條件,定北王接受嗎?”
    “雖然我也不清楚,你做了狼王後會不會出爾反爾。”顧長思坦言道,“不過……總比你那狼崽子哥哥要好得多。”
    *
    哥舒冰來去如風,顧長思換了一盞燈的功夫,那姑娘就又不見了,靈活得像是一條蛇,難怪在大魏這許多年都未曾漏過什麽馬腳,還能在十春樓那種龍蛇混雜之地潛藏埋伏得如此妥帖。
    顧長思剛将蠟燭點上,後知後覺夜已深了,剩下的卷宗也不必再看,還是早些歇着為妙。
    他熄了屋內蠟燭,懶懶散散地轉了轉後頸,與骨頭輕響一起響起來的是一聲微弱的“嗒”,像是誰一腳踩在門外的空地上,不留神壓到了一顆小石子,在寂靜的夜裏才有這麽一道聲響。
    顧長思警惕心大起——定北王府中的府丁平時起夜也不會逛到這裏來,深更半夜,誰在外頭?
    總不至于是哥舒冰去而複返,前腳達成合作,後腳又反悔,覺得恩是恩、仇是仇,無論如何還是來上一刀才痛快?
    他熄了所有的燈,漸漸适應了屋裏的暗度,輕手輕腳地繞過桌椅,摸索到了門邊。
    外面的人似乎也到了門口。
    門從裏面被拉開、同時從外面被推開,開門的一瞬,破金刀從長袖中驟然劃出,顧長思左手反持刀鋒,凜冽成一道弧度的月華,又快又狠地劃了過去,那人機靈得很,瞬間往後一仰,躲開了那大出所料的一刀。
    他身法很靈,趁着顧長思一擊未成,一步跨到了顧長思身後,顧長思當即曲肘相擊,那人仿佛對他的招數了如指掌,不動聲色化掉了那肘擊的力道,轉而捏住顧長思的手腕、攬住他的腰,讓整個人都撞進自己的懷裏。
    這膽子也太大、太放肆了!
    顧長思怒火中燒,剛想掙脫出來,但還沒來得及有下一步動作,瞬間又被一縷熟悉的香氣驚得一動不動。
    黑暗的夜色籠罩在寂靜的書房裏,門被關上,于是這裏密不透風,只有身後那人沉沉的呼吸,噴灑在顧長思的耳畔。
    “兩三個月不見了,怎麽見我就大打出手,都不想我的麽?小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