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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開局
    山雨欲來。
    長安城北門外有一處駐紮驿站,專供旅人入城前歇腳所用,此時驿站中的人已悄無聲息地換了一批,秋長若沉默地剁餡料,菜刀和案板之間發出鈍鈍地悶響,除此之外再無別的聲音。
    剩下三個人不約而同地發起了呆,外面車水馬龍,從白天一直熱鬧到了晚上,眼瞧着城門要關了,巡防的士兵才差人來問他們幾位要不要回城。
    封長念道謝說不必,算是把人打發走了。
    “啪”,苑長記把餃子皮往面粉上一丢:“這都什麽事兒!?”
    “長庭哥,我們真的要攔着長思嗎?”苑長記望向窗邊沉默的人,他也不想明說,但實在憋不住,“之前讓長思服下忘情蠱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否則誰願意去違逆他,明明都這麽不容易了。但我們真的要順着他的意思來嗎?看着他真的回去送死嗎?!”
    霍塵抱着如故槍,只是沉默地用指腹拭了拭鋒利程度。
    苑長記懊惱道:“行行行,一個兩個都能忍。”
    “好了。”封長念輕輕推了他一把,“過來收拾東西,大師兄,你同長若姐把餃子下了吧,長思趕不上這頓晚飯,咱們也不能什麽都不吃啊。”
    看着霍塵和秋長若兩個人進了後廚,封長念才怼了苑長記一把:“大師兄臉色都那樣了,祖宗啊,求你少說兩句吧。”
    “你不生氣嗎?這麽多年了,唯二的兩次紅漆令我都不理解,小師叔和長思到底有什麽罄竹難書的罪過?就讓皇帝這麽容不下?!”苑長記越想越氣,“還有,長思真的會回來嗎?我心裏不安的很,他要是真回來了,我們、我們又該怎麽做?”
    天地良心,兄弟感情在上、綱常禮法在上,到底哪邊對哪邊錯?
    苑長記直覺自己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怄得想一頭撞死在長安城門外算了。
    顧長思就是在這個時候推開了門。
    這一路上似乎下了雨,他的大氅上還沾了些潮意,進來的時候正好撞上苑長記的目光,封長念勸慰的手剛伸出去一半,霎時一怔。
    顧長思好像也沒料到在這裏能遇見他們倆,艱難地調整了一下表情,那一側唇角剛剛掀起一條縫:“你們怎麽都在——”
    “這裏呢”就被苑長記呼嘯而來的一拽堵回了嗓子眼裏,顧長思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硬生生被他提着領口撞在牆上,還沒反罵他一句做什麽,就被苑長記愈發用力地抵在了門板上。
    後腦和門板咣地撞了一聲。顧長思心裏下意識就罵了一句。真疼,苑長記這小犢子一點兒沒收勁兒。
    苑長記倒是先紅了眼睛,惡狠狠的樣子:“你真回來啊?顧長思你真的回來啊!?”
    顧長思看着他這個模樣仿佛是很疑惑,他目光掠過苑長記,看到封長念躲避的視線,還有因着動靜太大,從後廚匆匆趕出的秋長若和霍塵。
    兩個人對視的一瞬,霍塵的眸光就沉了下去,仿佛所有情緒都在冰封之下,就看不見裏面的痛苦和掙紮。
    苑長記真的要受不了了,他甚至還抱過萬一的希望,希望顧長思不要攪進這趟渾水來:“我在問你話!!!”
    顧長思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他斂眸,手指在苑長記的手上輕輕一拂:“三個月不見,好不容易我回來了,你就送我這個見面禮?”
    “顧長思你——!”
    “憋回去,不許罵人。”顧長思眉頭倏爾一皺,又放松開,“你這樣抵着我,過一會兒霍長庭吃醋了。”
    他居然還有心情開玩笑。
    苑長記只覺得想想都要炸了,要麽,要麽他今晚就要把這個人捆一捆扔回北境十二城,完成什麽破紅漆令,逼着顧長思打碎了牙和血吞,認了那封狗屁聖旨,老老實實地被卸了權——可怎麽想自己都像是在幫着皇帝逼迫顧長思,一步又一步,他絕對不想這樣。
    可要麽,就要遂了顧長思的心,讓他進長安,讓他到明德宮,讓他去質問,但那等待他的就是死路一條,他怎麽想都想不出一條路來逃生。
    他們四個在這裏愁了好幾日了,攔對不起良心,不攔更對不起良心,兩廂抉擇也沒有一條活路,簡直要把人憋瘋。
    而這個人……這個人怎麽像是什麽事都沒有一樣!!!
    “松手吧。”顧長思的耐心徹底告罄,“你再這麽抵着,跟抵個犯人一樣,怎麽,苑大人是想把我拿住,送到哪裏去啊?”
    仿佛被戳中了什麽心事,苑長記的目光瞬間就尖銳了起來。
    顧長思心下嘆息,但終究還是讓苑長記松了手,他理了理領口,一把推開站在原地喘粗氣的苑長記,徑直走到封長念面前。
    他從包裏拿出了一個小盒子。
    “北境那邊的工匠打的,我記得你跟我提了好幾年,我記性不好,一直忘,這次回來終歸是記得了。”
    封長念接過來,是一塊用狼族血玉打造的寶石,嵌在長劍和劍鞘上都好看。
    封長念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不過年不過節的,怎麽突然帶禮物了?”
    顧長思不置可否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轉頭和秋長若的目光對上。
    她很慌張似的:“趕了一路累壞了吧,歇歇,餃子馬上就好了。”
    顧長思看着她很久,忽然笑了:“謝謝長若姐。”
    他從包裹裏翻翻撿撿,挑出一本冊子來:“這個是北境那邊的老醫師編纂的,有關北境那邊的稀有草藥圖鑒,之前聽你說過,這次也給你帶回來了。”
    秋長若定定地看着那本冊子,半晌沒動,被顧長思不容反抗地塞進了懷裏。
    “還有你,臭小子。”顧長思瞥了苑長記一眼,一樣從包裏翻出一只匣子:“狼族那邊的玄鐵打造的箭頭,你不是也想要來着,正好,一起帶過來了。”
    說罷,他也沒看苑長記的臉色,緩步走到霍塵面前,那人攤着雙手坐在他面前,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顧長思微微低着頭,也這麽瞧他。
    他似乎知道霍塵他們在這裏是為了什麽,似乎又不知道,但沒有人主動說起,顧長思也選擇沉默,倒像是一種默許。
    最終還是霍塵敗下陣來,他伸出手拉過顧長思的,放在自己的手心裏攏好:“冷不冷?北境是不是下雪了?”
    “走的時候天陰陰的,或許吧。剛剛進來是有點冷,”顧長思任由他給自己暖手,露出了個釋然的笑,“不過現在,暖了。”
    *
    人已經見到了,但到底要怎麽做還是沒人想好,一頓飯在沉默中吃完了,霍塵拉起顧長思,左右長安城門已經鎖了,今夜是肯定無法進城,事情還有和緩的餘地。
    于是兩個人躺進被窩裏,明明趕了一天路,身上早已疲憊,但顧長思不知怎的就是睡不着,一雙眼睛靜靜地看着斑駁的驿站天花板。
    “你們是專門來等我的,對吧?”顧長思主動開了口,“看苑長記那樣子,你們都知道我為什麽回來吧?”
    霍塵“嗯”了一聲:“所以,你還是會去,對不對?”
    顧長思嗤笑一聲:“多不公平,當然要去。”
    “無诏返京,罪同謀反。”霍塵動了下,原是他側了過來,深深地望着顧長思的側臉,“你想好了嗎?”
    “我活着就是謀反,無非是鬧沒鬧到臺上罷了。”顧長思眨了眨眼,“想好了,我可以退,也可以忍,但太多年了,實在是太多年了。人都是有底線的,我再任由宋啓迎踩上來,那真就沒有路走了。”
    他察覺到霍塵的沉默,輕輕笑了下:“放心吧,我又不是傻子,以卵擊石、螳臂當車,那是不會的,我有分寸。”
    “但你若真有那麽大的把握,也不可能今夜給長記他們帶那些東西。”霍塵喉頭一滾,“……在我面前,還需要僞裝這些事情嗎?”
    顧長思笑容凝了凝:“我只是怕有萬一。萬一萬一,多遺憾呢。”
    霍塵眉心一蹙:“阿淮——”
    “放心吧,師兄。”顧長思轉過身來,用手掌蓋住了霍塵那雙眼睛,淡淡的香氣萦繞而上,意外地讓他暈暈乎乎,幾乎要即刻跌進夢裏去。
    霍塵一驚:“這是——”
    可他的聲音已經發不出來了,嘴唇和舌頭仿佛已經被麻痹掉,接着是視線、觸感……最後是他的聽覺。
    意識徹底消散前,他聽見顧長思輕聲道:“潰瘍爛到深處才能拔除、人之将死其言才能夠振聾發聩,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總有些事需要人去做,我畢竟還是定北王,是淮安王世子,身上流着宋氏的血……對吧?”
    “你會支持我的,對吧?”
    “師兄。”
    顧長思如法炮制,趁着夜色悄無聲息地一口氣撂倒了四個人。
    他知道苑長記怒氣何在,也知道他們痛苦的根源,但這本就是他的選擇,原不該他們來承擔那所謂攔與不攔的責任和艱難。
    他來替他們選,他知道他自己的歸處在哪裏。
    紅漆令都出來了,宋啓迎把面子功夫做得足足的,只可惜皇帝自己都不曾想要真的承這份情,更何況顧長思。
    他知道皇帝在等他,迫不及待地等他回來,巧的是,顧長思也真的很想讓他等自己回來。
    他翻身上馬,破金刀被他別在身後腰間,一線晨光掠過高聳巍峨的城牆,投下一道金燦燦的光線,只聽一聲悶響,仿佛有神靈降下一道神谕,大門就在這道光線下由內推開,門縫由窄至寬,先是顧長思一只凜冽的、盛怒的眼睛,再是那張陰冷似冰的面龐,最終是他整個人的身形,都被晨光包裹,發出不敢令人直視的威懾。
    “駕——!!”
    他一夾馬腹,随着一聲長長的嘶鳴,他如同一道閃電一般沖進了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