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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9章 藏匿
    與此同時,狼族營帳猝然火光沖天。
    這把火起得太突然了,幾乎所有的人都沒反應過來是怎麽發生的,灼熱的火舌便卷走了大半糧草,狼族兵吵吵嚷嚷着要去引水滅火已經來不及,沖得最快的那個被不止從哪裏鑽出的一刀斬于火前,剎那間身首分離。
    豔豔血色在火焰的炙烤下泛着令人膽戰心驚的光澤,裴青緩緩從火焰背後走出,高舉大魏旗幟,如閻羅再世般橫起手中長刀,面色冷肅,寒風卷過他陰冷的嗓音:“誰敢再上前一步,問過我手中兵刃,斬無赦!”
    裴青與身後兵将的出現太過于猝不及防,以至于本就群龍無首的狼族兵驟然慌亂了起來,面面相觑間,居然真的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只能看着那火焰愈發濃烈,燒得天地一色,仿若地獄重現。
    嘈雜間,一匹駿馬在冰天雪地中驀地出現,如一道流星一般撞入裴青的眼瞳之中,他眸色微冷,攥緊了手中兵刃,待到近了,卻發現是一名女子。
    那女子裹着厚厚的披風,只留下小巧的下巴和蒼白的嘴唇,駿馬長長地嘶鳴一聲,狼族兵調轉方向,見那女子緩緩從長袍中舉起一只手,手中握着的正是狼族公主的貼身玉佩!
    “冰公主……”有狼族兵喃喃出聲,仿佛是應了這一聲呼喚,哥舒冰掀開披風,她面色蒼白,帶着些哀痛的影子,但依舊一片鎮定,隔着黑壓壓的狼族兵與裴青兩廂對望。
    “我是狼族公主哥舒冰,”哥舒冰攥緊缰繩,“奉狼王之命,前來帶你們返還家鄉。”
    哥舒冰翻身下馬,為表自己全無敵意,甚至解開了身上的披風,舉起雙手,朝着裴青走去。
    走得近了,她低聲道:“裴将軍,今次你燒了我們的糧草,就當給我們個契機,結束這場沒有意義的殺戮,我會帶他們返還家鄉,還請你……放過他們。”
    裴青并不敢全然相信:“公主殿下,我不是将軍,不過也是聽命行事,你讓我放過你們,又有誰能夠放過我們?”
    他這是在暗指兩族之間經年累月的血海深仇,究竟是握手言和還是放虎歸山,裴青不敢保證,于是便不能後退。
    他退了,受傷的便是他的百姓,他的同袍。
    “我已與定北王達成約定。”哥舒冰緊緊攥着披風,像是隔着披風攥緊了自己的心髒,“大魏與狼族都要休養生息,我以狼族下一任狼王之名向月神起誓,作為新一任狼族的王,我會重新與大魏商定物資交易協定,再不騷擾北方邊境,帶領族人休養生息,重新修複已經千瘡百孔的王國。”
    “可以相信她。”
    裴青眼瞳一動,火焰灼灼,将霍塵與衛楊一行人的模樣照得明明暗暗,他們身後是棄甲投戈的狼族兵,衛楊手裏拖着一張草席,蓋住了裏面的身影,可目光掠過的一瞬間,哥舒冰眼眶就紅了。
    那一瞬間,傷心、悔恨、氣憤……五味雜陳,數種情緒快速劃過哥舒冰深邃的眼睛,轉瞬又如煙霧消散,她垂下眼睫,不再去看。
    霍塵用張草席遮蓋住了哥舒骨誓的遺體,沒讓她直截了當地看到,作為敵人來講,已經仁至義盡。
    “走吧。”他這話是對着哥舒冰說的,“帶着他們走吧,希望下次見到公主,不必再兵戎相見了。”
    “你們的敵人不僅在嘉定之外的冰川。”哥舒冰擡起清亮的眼,“霍将軍,我希望屆時兩國停戰的協議,會是定北王來親自與我簽。”
    霍塵沒有說話。
    哥舒骨誓的死亡只能讓他釋懷那麽一時片刻,但随之而來的是更加洶湧的無力和擔心。哥舒冰說得對,敵人不僅在嘉定之外的冰川,而這一切也不過是剛剛開始。
    月色西沉,長安城迎來了第一縷曙光。
    欽天監後院的小屋裏,袅袅炊煙升起,邵翊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米粥,配了些精致的醬菜,甚至還心情頗好地擺了下盤,這才往卧房走去。
    顧長思靠在窗邊,眼睛輕輕閉着,晨光給他高挺的鼻梁披了一層薄紗,整個人籠在缥缈的亮色裏,邵翊腳步不由得放得輕了些,但走近了一瞧,他的眼睫在晨光中微微顫動,像是只破繭而出的蝶。
    他沒睡着,邵翊靠近他,那雙眼睛倏然睜開,裏面沒有半點剛睡醒時的茫然。
    顧長思定定地看着他,眼睛裏波瀾不驚:“有事?”
    “一晚上沒睡麽?還是住不慣這裏?”邵翊沒有介意他語氣中的淡漠,殷切地将手中的飯菜推到他面前,笑道,“委屈殿下了,畢竟從刑部大牢中将你帶出來,不好抛頭露面的,待遺诏問世,我們立刻逼入明德宮,天下就是我們的了。”
    顧長思搖了搖頭,伸手拿起勺子在粥裏翻攪了幾下,居然從碗底翻出來兩顆煮得軟爛的紅棗:“住哪裏都無所謂,沒有住不慣,傷口疼而已。”
    邵翊一下子緊張起來:“哪裏疼?我看看。”
    宋晖那一箭是沒傷到要害,但到底紮透了胸口出了血,再加上天氣寒涼,刑部大牢裏又冷又陰,傷口沒有得到好好養護,出來後雖然邵翊找了醫師,可終究不是秋長若那等國手級別的大夫,顧長思身體又有舊疴,一來二去,将人拖得臉色都不大好看,蒼白蒼白的,沒有血色。
    “不必。”顧長思不着痕跡地躲開他,“有人找你。”
    邵翊一怔,孟聲便敲了三下門,急匆匆地進來了。
    看他的模樣是有急事需要禀報,但邵翊之前下了嚴令,所有人不得打擾顧長思修養,這間屋子除了他以外,閑雜人等不得随意進出,如今孟聲貿然敲門,甚至沒有等屋裏人回話便不請自入,如此沒有規矩,邵翊還是板起了臉。
    “阿聲,我說過什麽?”邵翊厲聲道,“驚擾殿下修養,你是有幾個腦袋?”
    “臣萬萬沒有此意。”孟聲激動地手都在抖,“實在是太過急切來找邵大人,大人勿怪。”
    邵翊沒有答複他,他便自顧自地解開了手中捧着的東西,湊上來時雙手還有幾分顫抖:“八百裏加急,從淮安送回來的,當年淮安王妃留下的遺诏線索。”
    邵翊眼瞳驀地放大,一把将他扯起來:“給我看看!”
    “還是給我看看吧。”顧長思咽下粥,平靜地開口,“畢竟我母親不可能明晃晃地将地點寫在紙面上,論對她的了解,普天之下還存活于世的,也就只有我了。”
    邵翊忙不疊地将紙遞交給顧長思。
    他甫一展開那片泛黃的紙張,眉頭便緊緊地蹙了起來,氣血上湧,逼得顧長思驟然嗆了下,消停了幾日的喘咳也鋪天蓋地地反撲回來,咳得撕心裂肺,險些要嘔出血來。
    邵翊當機立斷扶了他一把,給他不住地拍着背,一面吩咐孟聲道:“去把窗戶開開。”
    孟聲趕緊去了。
    “怎麽了?可是地方有什麽不妥?”邵翊一面給他拍背一面急吼吼地問道,“還是淮安王妃所指之處難尋,沒關系你盡可以告訴我,我們是自己人,你別擔心。”
    顧長思搖了搖頭,短暫地說不出話來。
    孟聲心領神會地端過來一杯水,放在他顫抖的指尖暖了一會兒,才聽他的咳嗽慢慢止住。
    “不難尋,我只是沒想到,居然會在那裏。”顧長思眼尾咳得泛紅,仔細看連淚花都被咳了出來,給本就孱弱的身體雪上加霜,“母親她……居然會選擇把遺诏藏在……”
    邵翊不留神捏着他的手腕重了些:“在哪?”
    “顧氏祠堂。”顧長思諷刺地笑了一聲,“顧家列祖列宗的……牌位之下。”
    顧令儀這位傳奇的女子,放在朝堂之中,可以算是沒有什麽出身的。
    不比苑氏、周氏一族世代在大魏做官,也不比封侯拜相的邊關将軍、六部尚書那樣與皇室有着千絲萬縷的關聯,顧氏往上數三代,只有顧令儀的祖父當年做過東宮的太子太師。
    顧家世代都是讀書人,才子佳人每每總有顧氏身影,等到顧令儀這一代,其實本與朝堂沒什麽關系了,于是她才能清清白白地入了通政司,實現她要“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的滿腔抱負。
    顧令儀是顧家唯一的血脈,等到她亡故後,顧長思也再沒有了顧氏這一脈的親人,祠堂也漸漸塵封,安靜地坐落在長安城郊。
    這是個好地方,因為就算是宋啓迎也想不到,這封遺诏最終會落到他的眼皮子下面。
    邵翊立刻就想出發,但念及顧長思的身體還是堪堪憋住了興奮的神色,道:“你是修養幾日,還是……”
    “走吧,不必修養,夜長夢多。”顧長思瞟了他一眼,“再說,我看文榭你已經迫不及待了,那就閑話少敘,先辦正事。”
    “我這就去準備馬車。”邵翊吩咐道,“阿聲,你陪着殿下出來,将兜帽帶好,長安城快要入冬,天氣寒涼,不能着風。”
    “是。”
    邵翊風風火火地出去了,孟聲送完主子,轉頭一看,顧長思已經自己摸索着下了床,連日折騰讓他本就消瘦的身體愈發形銷骨立,孟聲趕緊去撐了他一把,簡直怕捏碎他的骨頭。
    “殿下,當心……”
    “你叫孟聲。”
    顧長思突然開口,他見到孟聲這麽久了,這還是他第一次主動開口與孟聲說話。
    孟聲吓了一跳,才反應過來他是在跟自己聊天:“是。”
    “欽天監前任,不,應該是前前任欽天監監正,我記得也姓孟,”顧長思回想了一下,“他是你什麽人?”
    孟聲手一抖,低聲道:“是臣的父親。”
    “哦,”顧長思意味深長道,“你的父親。”
    “殿下!”孟聲撲通跪下,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悲怆道,“臣知道,當年說殿下命主不祥,逼您改名換姓、挪出玉牒的人是臣父親,但當時、當時是宋啓迎逼迫他的!”
    “臣之所以今天會站在這裏,就是因為當年天象案後,您被迫改名換姓,可宋啓迎怕世人知道他的險惡用心,于是暗中殺害了父親,對外造出暴斃假象,可臣見過父親屍骸,那分明是中毒而死!”孟聲心痛道,“殺父之仇,不共戴天!臣會站在殿下這一邊,還請殿下不要責怪臣的父親,他也是被逼無奈、含冤而死啊!”
    他那模樣太過于狼狽可憐,明明都怕得要死,但還是壯着膽子揪住了顧長思的袍角,泣不成聲。
    顧長思垂着眼睛,輕聲道:“起來吧,我只是随口問問。”
    “殿下……”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顧長思勾了勾唇,“說的挺好的,難怪郜文榭會把你留在他身邊,當他的心腹之人。”
    這八個字有什麽好值得回味的,孟聲最後也沒弄清。
    顧長思沒有解釋的意思,只是扯回自己的袖口:“走吧,再這樣下去,郜文榭還以為我臨時反悔,把你怎麽着了似的。”
    “殿下,可以走了。”說誰誰到,邵翊推開門,用目光示意孟聲稍微等一下。
    顧長思假裝看不懂他們之間的機鋒,披好大氅從善如流地出了門。
    “你現在立刻進宮一趟,守着明德宮那老家夥,別讓任何人靠近。”邵翊将自己的令牌拆給他,“北境那邊遲遲沒有動靜,我本來想和那邊一同起勢的,也不知道是什麽緣故……罷了,不等了,只要看好明德宮,此事一定可成。”
    孟聲領命正要離開,邵翊又一把把他扯住。
    “大人還有何吩咐?”
    “那個蠱毒,你确定沒有解藥吧?”邵翊深深地望了一眼顧長思消瘦的背影,如今關心情切不再、噓寒問暖不再、伏低做小不再,有的只是深深的猶疑和警惕,“雖然已經表明忠心,我也不想這樣,但人心隔肚皮,既然已經有事情脫離了掌控,那麽不得不留個心眼以防萬一,真出了纰漏,我們也得賺回來些什麽,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