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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章 翻盤
    邵翊氣到發抖,手下人撐了他一把,才發現他雙拳捏得死緊,幾乎要将指骨掰碎,甚至連呼吸都在顫抖:“什麽時候的事兒?”
    “你們……”邵翊一張張面孔掃過去,最後定格在顧長思那張熟悉又陌生的面龐上,“你……什麽時候知道北境的事兒的?”
    “你真以為我去北境是怄氣去了?”顧長思勾了勾唇角,“溫于別是個人才,北境上下,大到布政使司、小到知縣,所有官員的為政紀要,我們溫大人都整理得規規矩矩的,想查一個人可太簡單了。”
    “不可能!我與韓恩沒有明面上的往來——”
    “你是沒有。”顧長思打斷他,“甚至将與韓恩之間的銀錢交易用一些不為人知的手段都記到了褚冰深的身上,可我又不是沒去過褚寒家中做客,他為官清廉,一絲一毫的奢靡之風都窺不見影,那麽多的金銀,他又孤身一人無妻無子,難道要帶到墳墓裏去嗎?”
    “那為什麽會是韓恩?!”邵翊百思不得其解,“北境大大小小那麽多官員——”
    “你也說了,大大小小那麽多官員,有幾個這麽不要命,敢把自己的髒水往直系上司頭上潑?”顧長思笑道,“褚冰深是什麽官職,提刑按察司的按察使,除了同為布政三司的人,還有誰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不等他繼續問,顧長思又道:“當然、當然,這也釘不死他,可是将他的身世與那上百種兵器放在一塊兒比一比,再加上他的那些俸祿……這些東西湊到一塊兒,可就不難了。”
    “你是個文人,不懂兵器,但沒關系,我懂。”
    要死就讓他做個明白鬼,顧長思點到為止,已經從邵翊那不斷放大的瞳孔裏明白了他已想通一切關竅。
    在發現韓恩有問題後,顧長思幾乎是立刻明白過來邵翊的計謀,所有的真相悉數浮于水面,尤其是那塊一直未能明晰的哥舒骨誓——
    邵翊承諾将北境十二城送給狼族,利益是以此造勢,證明宋啓迎無德無能,與此同時将遺诏抛出,道義、威名、輿情,一切都會站在顧長思的身後,此時淮安王府的大旗将一呼百應,足以讓整個大魏天翻地覆。
    所以哥舒冰不能回去,因為狼族與大魏的仇怨不能消解。
    所以顧長思必須立刻馬上回長安,只有以身入局,他才能夠徹底将邵翊捏住,将他的一切動向悉數攏于掌中,與此同時,先去北境先發制人、斷掉狼族造的勢,再入皇宮護住明德宮與長慶宮,這個國家的根基才不會飄搖。
    他以身入局,硬生生憑半身血肉勝過半子,在敵暗我明的情況下硬闖了道先機出來。
    如今,形勢陡轉。
    如果不是眼下的情形太過于滑稽,邵翊真的要給顧長思鼓鼓掌。太妙了、太妙了!誰能想到,顧長思真的不怕死,用自己的命跟自己下了一局,既是棋子又是棋手,邵翊還真就憑那些微的疏漏,讓他反守為攻。
    “郜文榭,怎麽樣?”顧長思微微露出個笑來,“算計的滋味、背叛的滋味、被別人算計的滋味、被別人背叛的滋味,如何?感受到了嗎?”
    “宋晞,顧淮。”邵翊怒極反笑,“我親自雙手奉過來的帝位,你居然不要?天下真的有你這麽蠢的人嗎?”
    “我蠢?還是你在張機設阱,只待我被仇恨蒙蔽雙眼,鑽進了你的圈套。”顧長思涼涼道,“你是要把我推上帝位,還是要将我變作你的傀儡?待我不能掌握之時,一舉将我推下高臺,粉身碎骨。”
    看到邵翊微變的神色,顧長思點頭道:“你看,是不是又想問我是如何猜得到的?很簡單,你從未在乎過我的想法,我從一開始就說過,但凡你們所謂的淮安王舊黨問過我的心思、真的願意聽我的指令行事,今時今日,我們都不會如此這樣拔刀相向。”
    “你能有什麽指令?”邵翊諷刺道,“像你爹一樣,委曲求全、茍且偷生,寄居在淮安一帶,仰人鼻息,靠着宋啓迎的施舍過活?如果不是我的确有二心,顧淮,你的性格可不是這般逆來順受吧?當真能忍得住不動手?所以,我只是用錯了方式,但凡我再裝得乖一些,你就是會上鈎的,如同當年一樣!!”
    話音未落,邵翊的手下突然暴起,手持刀劍,自他身後如一道道鬼影一般傾巢而出,剎那間就殺到了眼前。
    “長思,刀!”封長念将破金刀一把抛進顧長思懷中,長劍铮然出鞘,雪色的劍光劃出一道森然的弧彎,将敵軍武器紛紛斬落,劍痕齊腕斷開,在一瞬間爆發出一片血色。
    劍光方落,數支羽箭淩空而至,苑長記四箭并射,箭無虛發,一支支羽箭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牽引,又如同天女散花,準确無誤地捅進每一個人的心口,一箭穿心,頃刻斃命。
    下一瞬,秋長若一把抛出懷中金針,中了羽箭的敵人窒息着倒下,露出身後之人清晰的眉心,驀地,一枚枚金針紮進額間,幾乎能夠聽到刺破頭骨的聲音,一向醫者仁心的秋大人殺起人來氣勢凜然,衣袂翻飛間,數枚金針便将一人釘死在原地,快到令人來不及反應。
    前軍殺掉一批,倒下的身體又被後來兵卒的步子踩在腳下,封長念正欲從屍體上抽出長劍,後來者便至,高高地舉起手中兵刃要置他于死地。
    奇怪的是,封長念甚至都看到了他的動作,卻沒有絲毫慌張。
    要殺他的那人瞬間察覺到不對,但為時已晚,凜然的槍尖刺穿了他的身體,血液流失讓他的雙手迅速疲軟了下去,兵戈掉落,霍塵甩開他的屍身,一把将封長念拽了起來。
    來不及許久,如故槍揮舞得如騰雲駕霧的游龍,姿态翩跹又兇猛異常,招招式式都往死裏打,所經之處屍骸遍地,槍尖劃過幹涸的土地,幾乎都要燃起星星火光,灼熱的槍頭又被一瞬間洞穿的屍體澆了個滾燙。
    就連邵翊都按捺不住,惡狠狠地從屍體上撿起一把長刀,穿過層層疊疊的人群,就往盡頭的顧長思身上砍去!
    他氣憤、他惱怒,他精心布局了多年的計劃在這一刻悉數付之東流,而毀滅他計劃的人居然會是宋晞,是顧長思,是他從小就發誓過要效忠的主君,如今……他居然會和自己作對!
    破金刀與他手中長刀在半空短兵相接,邵翊武功太差,一身野路子反倒讓人無從招架,再加上他的恨意滔天,顧長思舊傷未愈,居然也能打得有來有回、難舍難分。
    “為什麽不當皇帝!”
    “為什麽要幫宋啓迎!”
    “你不是最恨他嗎!!!”
    “為什麽還要幫他!!!”
    “為什麽把他擋在了你的身後!!!”
    顧長思沒有回答他。
    破金刀雙刀揮舞,顯然他慣用的左手已然緩緩失去了力道,傷口裂開了,這是肯定的,顧長思分明已經感覺到了疼痛和鮮血湧動的感覺,他索性收了短刀,雙手握緊那把長的破金刀,獵獵揮舞起來,招招式式要置邵翊于死地。
    發現他意圖的邵翊更加憤怒。
    “我究竟哪裏做的不和你意?!”
    “是因為我算計你嗎?”
    “是因為我殺了崔千雀嗎?”
    “還是因為什麽?你耍我,你算計我到如此地步!!!連皇位你都不要,你是在羞辱我嗎?!”
    “咣——”破金刀斬斷了邵翊手中兵刃,顧長思瞬間再度拔出短刀,雙刀一絞,鎖緊了他的喉嚨口。
    “都是,也不是。”顧長思聲音冷冷的,“因為你動北境了。”
    “北境百姓何辜?天下百姓何辜!你做這些事,想過天下人嗎?那是芸芸衆生,萬萬條人命。”
    邵翊不可置信道:“就因為這個……就因為……這個?你是皇親國戚,想要他們的性命如同碾碎一只螞蟻,就是這些蝼蟻……也配撼動你的大業?”
    顧長思已經不想與他交談下去了,這一切全無意義。
    于是他只是說:“我沒有要羞辱你,你還不夠格。”
    “我只是單純的,要替大魏,鏟除你這個奸佞,還江山太平、天下安寧。”顧長思一腳踹在他膝彎,秋長若身形一轉,數枚金針紮進邵翊的穴道,他手腳立刻酸軟,動彈不得,“僅此而已。邵翊,你的春秋大夢,可以醒了。”
    大勢已去。
    主君被俘,所有手下就像是被扼住了咽喉,在這樣強悍且不留餘地的打擊下束手無策,短暫地僵局後,是武器墜地的聲音,數百位邵翊手下悉數繳械投降,跪在了這片已經被血跡染得看不清本色的土地之上。
    血腥味飄散,顧氏祖宅有那麽片刻的鴉雀無聲。
    皇宮內,焦頭爛額的孟聲還不知京郊外發生的變故,斟酌再三,還是規規矩矩地帶着千機衛守在明德宮門口。
    他心裏七上八下,慌得過分,可又不敢讓旁人看出,只好咬着牙挺住。
    直到宋晖帶着鐘桓目不斜視地從他面前走過。
    “太子殿下!”孟聲攔住他,“陛下還未蘇醒。”
    “那就更要我這個做兒臣的侍奉在側。”宋晖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領着鐘桓就要向裏去。
    孟聲不知哪裏來的勇氣,終于爆發道:“殿下!陛下病重,一概事務皆交由邵大人裁奪,作為監國,是他将宮內事務的處置權交給我,因此,若無本官同意,太子擅闖明德宮,乃是謀反死罪!!!”
    宋晖猛地站住了腳步。
    他轉過頭來,定定地看着孟聲:“你說什麽?”
    “本官——”
    “啪!”一記耳光快速地扇了過去,宋晖一向溫文爾雅,從不動手傷人,更遑論是前朝官員,孟聲簡直被打蒙了,還未來得及分辯,又一記耳光扇了過來。
    在明德宮外,孟聲就這樣被宋晖硬生生地扇了十幾巴掌。
    “孟聲,本宮告訴你。”宋晖收起發麻的手,厲聲道,“邵翊此等奸佞小人,乃是趁陛下抱恙,趁虛而入,才得以竊國。而你,與他一丘之貉,還妄想讓本宮聽你之命?”
    “你給本宮聽好了,你們都給本宮聽好了!”宋晖朗聲道,“本宮是名正言順的皇太子,陛下抱恙,自今日起,本宮便是監國皇太子,東宮衛就在明德宮外甬道上,若再與邵翊孟聲一黨同流合污,視同謀逆,格殺勿論!”
    “至于你……”宋晖陰冷地笑了下,“還不值得本宮動手。”
    “什……”話音未落,孟聲只覺腹部驀地一涼!
    鮮血涓涓從心口湧動而出,像一條赤色的蛇,迅速帶走了他體內的溫度。
    他的身後,是鐘桓握着匕首,沉聲道:“中軍都督府就在晏清門外,也不介意與諸位千機衛的大人們好好打個招呼。孟聲,欽天監監正,魅惑君上,蠱惑君心,釀制大禍,遵監國皇太子之命,就地處決,殺無赦。”
    匕首抽出,咚地一聲,孟聲沉沉地摔在冰涼的宮磚上。
    與此同時,遠在千裏之外的嘉定城牢獄中,裴青毫不留情地一刀抹過韓恩的脖子,為他送了終。
    至此,邵翊一黨悉數伏誅,陰謀已滅,戰局已破,再無死灰複燃之力。
    邵翊對于這個結果已然有了準備,但還是不甘心,當着玄門的面,他低低地笑出聲來:“我還是……還是想不通……”
    顧長思蹙眉瞧着他。
    “真的會有皇親國戚,這種與生俱來的貴族,為了所謂的黎民百姓,願意低下自己的頭顱,放棄自己唾手可得的皇位,以及一些明明可以用來利用的籌碼。”
    邵翊低垂着頭,百思不得其解:“是淮安王教的你這樣,還是王妃教的你這樣?”
    顧長思沒有回答,邵翊自顧自地繼續道:“是王妃吧……或者說,顧大人,她從小就在說,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要得民心,要愛護自己的子民,所以她才能在通政司那樣受人愛戴,但我從來都覺得那是空中樓閣,覺得她虛僞,沒想到,居然真的有人會這麽做。”
    “我要死了,我知道,從你說出你是玄門二弟子那一刻我就知道,這一局棋,我敗得徹徹底底。”邵翊艱難地擡起了頭,果真看到了各色異樣的目光,“但……我有一件事,算我求你,你告訴我、告訴我真相。”
    顧長思問:“你想知道什麽?”
    “遺诏……遺诏真的有嗎?”邵翊悲戚道,“我流浪這麽多年,心中唯一所念便是你真的是正統,否則我的努力算什麽,我的茍且偷生算什麽,我的委曲求全又算什麽?!”
    “你是正統嗎?讓我看一眼遺诏好嗎?或者告訴我真的有嗎?求你告訴我真相,我真的想知道,真的想——”邵翊雙手被縛,只能歪歪斜斜地摔在地上,“真的有嗎?告訴我,讓我死個明白,起碼九泉之下見到我父親,我也好讓他明白,起碼他……他沒有白死啊!”
    顧長思沉默片刻,腳步倏然一動。
    霍塵立刻捏住了他的手腕,緩緩沖他搖了搖頭。
    顧長思沖他笑了下:“這件事……壓在我心頭很多年了,如今說個明白也好。且看他也沒什麽反抗之力了,再加上無論如何……郜伯父或許也想要個真相吧。”
    岳玄林打了個手勢,将整個顧氏祖宅清了場,只剩下他們六個人和一個哀不自勝的邵翊。
    顧長思深深地呼吸一口氣。
    太多年了……多少年了,十五年,整整十五年。
    說出來吧,無所謂了,反正宋啓迎也要死了,邵翊也要死了,經此一役,相關之人或許都要作古,這個心結或許就成了千古之謎,再也沒有人會知道了。
    于是顧長思開口:“如果你想要個答案,那麽我确确實實地、誠心誠意地告訴你——遺诏,的确存在。”
    邵翊的眼睛驀地亮了起來。
    顧長思緩緩道:“謊話總要摻雜三分真才令人信服,所以關于遺诏的內容,包括它來淮安的旅途,我都沒有騙你,老太監是真的,遺诏也是真的,皇祖父當年想要廢掉宋啓迎、複立我父親,都是真的。但藏在顧氏祠堂不是,它不在這裏。”
    “在哪?!”邵翊瘋了一樣地掙動起來,“讓我看一眼,就看一眼!它在哪,它在哪——”
    顧長思抿緊了唇。
    時間的流逝在這一刻顯得格外焦灼,邵翊的心咚咚跳動,每跳一下似乎都能敲開顧長思那張緊閉的唇,聽到他想聽的答案。
    說出來吧,往事一幕幕閃過,老太監死在淮安王府前眼角流下的一顆渾濁淚滴,父親臨終前那雙殷切的眼睛,母親在頭七前夕撫着他頭發的柔軟雙手,宋啓迎拐彎抹角、警惕又客氣的詢問和懷疑……
    因為這封遺诏,多少人面目全非,圍繞着它而人生變幻,自一條坦途而轉成了跌宕起伏的道路。
    成百上千條人命被這卷遺诏裹挾墜落,最終成了顧長思心間不能說不可說的一把火。
    終于,顧長思說:“遺诏……已經不存在了,它已經被人燒成灰燼了。”
    “是淮安王府的那把火?!”
    “不是。”顧長思的聲音沉着、冷靜,卻帶着難以言喻的暢快,“燒了它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