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雄汉长安 > 雄汉长安 朝阳初风 第二回:供画像张良保性命设宴会刘邦示情义
    话说当时刘邦听得背后有声,即回头看时,正见张良上前。张良手拿一画,与刘邦视之,一边问道:“陛下,此物如何?”刘邦一看,乃一鸟身中箭于地上,一弓亦于地上被弃之。
    刘邦道:“不知何意。”张良又道:“陛下可知勾践?”刘邦道:“昔日一阶下囚,后卧薪尝胆,以美人计散吴王之壮志,三千越甲而灭吴。”张良摇了摇头,含笑道:“陛下说的是此人前半生,后半生他干甚么陛下可知?”刘邦冷冷道:“滥杀功臣。”张良扭过头来,看向刘邦,说道:“越王灭吴,至大功者莫过于文种、范蠡,种却遭屠,范蠡全身而退,虽无建国荣耀,亦无后日不善终。”刘邦冷冷道:“子房以为我是勾践那般人?”张良摆摆手,说道:“陛下,此物并无他意,望陛下将其置于未央宫,子孙皆看。”刘邦叹气,坐在草地之上,道:“我这一生,倒似勾践那般。”张良道:“陛下,弓鸟一尽良弓藏哪。”刘邦道:“罢了,子房若怕我杀你,何时欲走即走,却说留城如何?”张良道:“臣要留城不过为子孙土地罢了,臣这一生于陛下这,为陛下出谋划策,也好让陛下看出张良之忠。”刘邦道:“你近日何处为家?”张良道:“长安有山,山上有庙,张良之家也。”刘邦道:“你且回去吧。”张良道:“既然如此,臣告退了。”便走了出去。
    刘邦拿起那画来,即摔于地上,猛的一脚踢开,大笑道:“诛杀异姓王,那是为子孙巩固权力,无权何来天下,不还得被分裂?诛杀项羽旧部,更不必说!若有一日入了宫中,岂不成了祸乱?若于民间,煽动人心以反汉,汉又亡矣!甚么弓鸟尽,良弓藏,可笑至极!”
    夜里,刘邦在寝室内不断摔东西,不让人入。刘邦想了一夜:“我为了天下,累了大半生,我何错乎?”刘盈等人见刘邦如此,急得在房内直打转。
    此时,宦官籍孺进来禀告:“报太子,戚姬求见陛下。”刘盈站住,说道:“让她请回,上不见客。”此人回告于戚姬。戚姬怒道:“我何时又成了客!陛下自为汉王起,我已身于其左右,其他妃嫔受宠,亦不足我之半!便是皇后又能奈我何!”籍孺一笑,道:“戚夫人,若你真于皇后之上,何故陛下迟迟不废了皇后,改立你乎?”戚姬叫道:“陛下那是顾及颜面!我虽不为皇后,胜似皇后!”身后一人咳了几声,戚姬回头看时,却是皇后吕雉。
    籍孺以袖遮面,一旁笑也。戚姬还要说话,皇后却道:“夫人,你何必戏弄阉人呢?”戚姬看得被饶处,忙道:“戚懿失礼,全赖皇后之威。”吕雉故意转移话题:“陛下一夜于房内摔东西,传出去了有损皇威,还是早日让陛下止住罢。”
    此时,刘邦却从内屋走了出来,看了看吕雉、戚姬、籍孺,说道:“籍孺,今夜无须你伺候,自有四位儿子陪朕!皇后,戚姬,时辰不早,亦回去歇息罢!”吕雉看了看刘邦,行礼道:“臣妾先行告退。”即走也。戚姬正要走时,刘邦把话音提高道:“礼何在?”戚姬惊而回头,注视着刘邦,突然笑了笑,弯腰行礼:“臣妾告退。”方退之。刘邦又看向籍孺:“却才你在我旁伺候,被我摔了左足,便不必行礼了,亦不必伺候,回宫内歇息罢。”籍孺道:“谢上恩。”即回宫内。
    刘邦看着这些人都走了,又回宫内看了看自己四儿子,叫道:“肥,盈,如意,恒。”四儿子正在倚桌谈话,一听这五个字,吓得手离开桌,上前行礼。刘邦道:“你们四个今夜,宫外歇息!”即回房内睡了。
    次日下朝之后,刘邦回到寝室,正见四个儿子正睡在地上,刘邦走近前去,突然叫了一声,四子皆起。刘肥道:“爹,你这,让儿臣睡会儿吧?”刘邦喝一声:“早朝都散了,睡睡睡!”刘盈忙道:“父皇,大哥他就是这样,你何必...”刘邦直接打断了他:“住口!”刘邦找一椅子坐下,说道:“你们四个的感情真好哪,啊?”刘盈道:“父皇,我...”刘邦又打断他:“肥儿,说说你们的母亲是谁?”刘肥存思道:“明知故问”却依然说道:“肥母曹氏,太子之母皇后,如意之母戚氏,四弟之母薄氏。”刘邦又道:“你们的母亲斗得如何?”刘肥道:“儿之母于沛县,故不参与;四弟之母向来与世无争。所谓内宫之斗,不过皇后和戚姬。”刘邦道:“如意与恒年龄尚幼,还望你们两个多多调教母亲,别斗了。外头有匈奴,还有不知下落的臧衍,可不要内斗哪!”他又看了看四个儿子,说道:“肥儿,韩信已为楚王,齐王空虚,封与你罢!早朝时我已让人接你母亲去那,在那逍遥自在,当个小皇帝。”刘肥忙道:“儿臣谢恩。”他明白,自己一直在京城内很可能会以为卷入内斗事件而不保。刘邦又道:“如意,朕最宠的就是你母亲啊,不过你还是留在京城陪着朕,年龄稍大些再走。”刘如意点了点头。刘邦又看了看刘恒,说道:“恒儿年方二,已会言语,但还是不要那么早为王的号,我在这京城设置一府,你便在府上住下,薄姬亦去那里,自会有人照料你们。”四个儿子行礼之后,便各自回去了。
    午时,刘邦正在睡中,一宦官来报:“陛下,大将军樊哙求见。”刘邦坐起来,道:“让他进来。”樊哙进来之后,刘邦说道:“不是让你去监视匈奴吗?”樊哙道:“陛下不知臧衍之勇猛,打得我那五百人都零散了,好容易凑齐了,才来见陛下。”刘邦怔了一下,道:“臧衍,不凡也!你且细细讲来!”樊哙道:“奉陛下令,五百人去监视匈奴,后有二十余个人前来,为首者正是臧衍,便领兵去厮杀,却被此人一阵法将五百人散开,他却不恋战,入匈奴地内,想必是去投匈奴了。”刘邦惊得站起来,说话都显得颤抖:“不想我这年龄,又得此人!你且退下。”樊哙只得退下。
    一个时辰后,刘邦身披黑龙袍,入朝堂中。刘邦坐下后,说道:“朕亲征臧荼而归,却不曾想,臧荼犬子投靠匈奴,此人乃我大汉朝一隐患,不可不顾。朕欲御驾亲征于匈奴,各位以为如何?”萧何离开队列,说道:“皇上,臣反对。”
    “哦?说说看。”刘邦走下龙椅,来到下边萧何身旁,说道。
    “陛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臣已闻此人使用阵法而破樊将军五百大刀手,固是隐患,可臣细观此事而知,此人空有阵法却无冠三军之勇。”萧何道。
    刘邦来了兴趣:“继续说说,他怎么个无军?”
    萧何又道:“此人,两次逃脱,陛下围困臧荼之时,此为其一;与樊将军厮杀之时,此其二也。两次逃脱,想必都是用此阵法,可他为何不趁汉军空虚而一战?以此阵法,冲散人群,不必惧怕,却为何只散不战?想必此人有此阵法,却无破军之能也!”
    “丞相之言,甚有理也。”刘邦一边说一边回到龙椅旁坐下“那臧衍不足以为大患,那便以一人监视匈奴,若有大事,随时可灭。朕欲派楚王前去,你们看如何?”
    当场无一人言,刘邦道:“楚王近日正做着大事,还是不要劳烦他了,便让韩信前往?”众人笑了,刘邦忙道:“此韩信并非楚王,乃韩王韩信也。”众人道:“陛下圣明。”刘邦当场写了一份圣旨,交与一宦官,说道:“送于韩王,让他速速迁至北方,监看匈奴动静,随时可先斩后奏!”宦官领命,即赶往韩地。刘邦与陈平、萧何又谈了些未央宫修改、上朝礼制之事,便退朝了。
    刘邦散朝之后,接见卢绾。卢绾进来后,刘邦一边披着奏折一边道:“你已为燕王,为何迟迟不去就藩?”卢绾道:“妻、子已去燕地驻扎,只是下人张胜在城外办事,臣要等他,明日便走。”刘邦把笔一放,说道:“也好,明早和你一起游玩如何?”卢绾正要说话,刘邦叹了一口气,说道:“当了皇帝,还不如以前当亭长快活!”他看了看卢绾,笑道:“不必站着,这些世俗之礼,你我便不用了!那有凳子,搬来这坐着。”卢绾还未动,刘邦便起身,亲自拿了凳子过来,让卢绾坐下。刘邦坐下后,说道:“仔细想想,我还是欠了你太多太多。”卢绾道:“陛下...”刘邦摇头,说道:“今日便把此处当做沛县,你还是那个卢绾,我也还是你的季哥。”卢绾怔了一下,说道:“季哥?”刘邦一笑:“你季哥在这!”卢绾道:“季哥,小弟初跟你时,一夜暗中哭泣,你告诉我‘熬着,日后自有回报。'现在想来,跟着季哥果真有路!若是跟了其他人,亦或者不跟,必是遭秦、楚杀戮。”说着这眼泪都落了不少。刘邦道:“别说往事了,跟我讲讲,吕戚的事吧。”卢绾怔了一下,看着刘邦。刘邦道:“兔崽子们遮遮掩掩,不如我这口无遮拦的兄弟啊。不过,你不要编谎话骗我,当初你编谎话说我是赤帝之子,把我娘害惨了,我爹足足骂了她半天!”卢绾尴尬的一笑,刘邦又道:“等等,你在府上吃不了几顿好的,今日我给你佳肴!”卢绾摆摆手:“不必了。”
    卢绾看了看刘邦,说道:“皇后向来都是让着戚姬,世人亦大多认为她对陛下...季哥无甚感情,其实,皇后心里把季哥看得比命还重!今早,她府上又有人塞我一袋钱,也不说话,想必是以此收拢人心。”刘邦却闭上眼睛,说道:“唉,我是不是该对她好点?”卢绾接着说:“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皇后这般所作,并非毫无理由,戚夫人步步紧逼,仗着季哥宠爱,总是摆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昔日陛下宴中她便身着朱服,其比皇后还显眼。”刘邦忙指着卢绾说道:“别说了,别说了,越说越不快,你得罪了人,我也不开心。”卢绾道:“季哥,小弟还是以前那般,爱啰嗦啊。”刘邦收回了手,笑了起来。
    “臣惶恐...”卢绾起身,含笑欠身,“臣只是如实回答季哥问话,还望陛下...”
    刘邦又一指卢绾“瞧你这副德性!哈哈...坐下!”
    刘邦看着卢绾坐下,又收回笑容,说道:“你要就藩了,我明日便罢了朝,和百官办宴、民间游玩,你可不要舍不得这里!”卢绾道:“谢厚恩,但是...恐百官对我生恨。”刘邦又大笑:“你我同年同月同日所生,你跟臧荼、曹无伤不一样,莫非身为好友,连送一送都不行吗?”卢绾道:“季哥也看见了,封我为燕王之时,朝中人多为敷衍,灌婴甚至说‘他又无才,又无德,如何做得这个燕王?'封为燕王尚至如此,何况一送?”刘邦道:“你甭说了,你我兄弟不可因外人而无此礼。再说,朝无多少正臣,此次正好于民间寻才,让他们公车上书。一举两得,有何不好?”卢绾方道:“明举,谢隆恩。”刘邦闭上眼睛,来到床边躺下,摆摆手:“夜色不早了,你也回去歇息吧。”卢绾起身,朝刘邦再拜,再起身后退几步,才转身离去。
    夜半时分,刘邦推枕而醒,当即叫唤籍孺......
    次日,刘邦醒来,籍孺伺候他洗脚,刘邦一边脱衣一边说:“你告诉大臣们,今日长乐宫办宴了吗?”籍孺道:“臣早已说了,想必现在丞相、留侯、太尉在外等着陛下。而周御史大夫在长乐宫管理秩序。”
    看官细看,籍孺所言,丞相指萧何,留侯指张良,太尉指周勃,御史大夫指的便是周昌。
    刘邦看向窗外,都坐等着呢,忙转头对籍孺说道:“行行行,你别洗了。”籍孺拿开盆子,刘邦更衣,换上了赤色冕服。但见:
    冕冠十二旒,为玉制。冕冠颜色,黑为主。两侧各有一孔,用以穿插玉笄,以与发髻拴结。笄两侧系上丝带,颌下系结。丝带上两耳处各垂一颗珠玉,名叫“允耳”。不塞入耳内,只是系挂在耳旁,以明示戴冠者勿信谗言。冕冠之下,朱赤为主,绸缎所制,象征帝王之高贵。
    刘邦身披冕服而出,诸臣皆行礼道:“陛下万岁。”刘邦扶起卢绾,再对诸臣道:“平身。”张良、萧何上前道:“陛下,臣等已深夜让人摆宴于长乐宫。”刘邦道:“去罢。”
    少顷便聚之于长乐宫。今上坐于中上处,而下方两侧各四桌,前两桌坐着皇子、皇后、嫔妃,刘邦看着吵闹的众人,咳了一声,百官便住了声音,齐刷刷看向今上。刘邦站起身来,走向前处,看向百官,举起一杯酒来,说道:“今日为燕王卢绾所办此宴,今日不谈国事,各位举杯畅饮,便是饮酒狂言,朕也决不处置。若于宴上有急事,无需禀告,速行而归。”卢绾起身谢恩,刘邦让他坐下之后,便一口饮尽杯中之酒,众人也一并饮下。刘邦道:“这酒是好酒,宴是好宴,不是鸿门宴。”百官直接笑出声来。刘邦回到自己桌边而坐,看着一边伺候的籍孺,说道:“你也别干站着,坐下陪我。”籍孺道:“臣惶恐不安。”刘邦直接拉他坐下,籍孺也不好意思推辞,吃了起来。
    刘邦看着面前一脸紧张的籍孺,说道:“既然你惶恐,也不强求你了,诶,你拿一些酒,去宫外伺候。”籍孺站起身来,说道:“谢主隆恩,臣不饮酒。”便再行礼而去。
    少顷,刘邦叫卢绾上来,亲敬酒之,卢绾饮罢而道:“谢恩。”刘邦招了招手,卢绾上前后,说道:“陛下有何言。”刘邦低声道:“坐我身旁。”卢绾便坐了下去。
    突然,戚夫人上前,说道:“陛下,妾有一言相告。”刘邦道:“说罢。”她一指周昌,含泪道:“此人欲谋害妾也。”刘邦顿时惊住,突然起身下台,来到周昌身旁,看了看他,带着命令的口吻说道:“你做了何事!”周昌起身,朝刘邦而拜。刘邦吼道:“快说!”周昌道:“臣不可说。”刘邦一笑,说道:“何故?敢行而不敢让人知?”周昌道:“天下无私事,臣若说了这些丑事出来,陛下与此妃蒙羞,臣不可说。”刘邦扭身而去,在大堂上边走边道:“你说。”周昌道:“陛下征臧荼之前,尝去戚姬宫中,将赵王抱于膝上,言‘我不会让我喜欢的爱子屈居不肖子之下!'此语一出,戚姬便认为陛下要改立太子,昨日竟于宫外大言...大言不惭...”周昌此人,犯口吃,故说话不利索,他咳嗽了两声,又接着说道:“她说了,皇后将会改吕为戚,太子将会改盈为如意。何等的无礼!臣听了,实在难受,当场道‘汝这女流,陛下一时之言,竟让你这般跋扈!太子盈年长嫡出,汝之子何能及?'”刘邦将手一摆:“行了,你别说了,回去饮酒。”周昌又瞪了一眼戚姬,再次行礼,便退回桌上。
    刘邦又看了看一旁委屈的戚姬,说道:“爱妃,你......”
    刘邦还没说完,戚姬心中的怒火起来了,她略略提高了声音,直接打断刘邦的话:“陛下,你为何反反复复地容许他人羞辱我!”她一指宫女一桌:“她们日夜以何为乐?取笑我!”宫女们将头别过一边去,不愿看她。没等刘邦开口,她又一指文臣一桌:“这些文人,提笔不为安天下,而为劝谏陛下远离我!把我比作乱天下的妲己,这也就把陛下也骂进去了!我是妲己,陛下岂不是商纣?我可以容得他们骂我,却容不得他们骂陛下!”她说的劲起来了,又一指周昌:“御史大夫,本分为监视百官,他将我也看进去了,僭越之心还不明显吗?”刘邦摇了摇头,没有接她话而言,说道:“你今日身体欠安,且回去休息,今夜朕便去看你。”
    百官闭口不言,众人知道,就连戚姬也知道,此为陛下铺设的台阶,若是一般人,想必此时已谢恩而去,便是平日里戚姬也是行礼再去,可是今日戚姬没有沿刘邦的台阶而下,继续言语。有分教,宫内跋扈无善终,宫外云谣有恶果。却说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