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雄汉长安 > 雄汉长安 朝阳初风 第六回:察民情刘邦赠稻苗维皇权刘煓为太上
    话说当下那老汉看了看刘邦、樊哙二人,便问道:“不知官人可知雍齿近况?”刘邦听得“雍齿”二字,怔了一下,随后便正色道:“今上近日要封他为什邡侯。”那老汉听了,大喜之余问道:“果真如此?”刘邦仍压着心中对雍齿的怒火,保持着温和语调说道:“果真如此。”他话音才落,老汉便道:“老朽亦不瞒官人,这个雍齿是我侄儿,也曾对我有恩。秦时他奉上旨意于此抓人服徭役,见我等年事已高,便让我等藏于山上,对上头说‘此间无人’。这般救了我等,只是不知后来他干了何事,得罪了沛公,也就是当今圣上。却不知,今上为何还要封他为侯?”刘邦听罢,便说道:“你且记着,有时候封一个人,不是因为此人对自己多好,而是封他能镇住场子!”那老汉听了,恍然大悟道:“官人是说,当今圣上封他为侯,是因为封了他,那些认为圣上过于重用亲信的人便会服气?”刘邦笑着站起身来,说道:“老人家此言不错,正是这般道理。”
    那老汉见他站起来,问道:“官人去哪?”刘邦看了看窗外的飞虹,说道:“雨已止,我等先行告退了。”又看了看坐着的樊哙,说道:“别坐着了,快上来与老人家告别!”樊哙听得吩咐,只得站起身来,向那老汉行礼道:“谢老人家。”老汉听了,急忙摆手道:“不敢受礼。二位告诉老朽雍齿之事,老朽感激不尽,行礼还来不及呢?怎地还受礼呢?”便前去给刘邦、樊哙开门。
    二人出去之后,刘邦又回头再次行礼:“谢过。”才转身对樊哙说道:“回帅帐。”
    二人行了许久,樊哙叫道:“那老头凭般无礼!”刘邦听了,不紧不慢问道:“何处无礼?”樊哙道:“陛下前去他那里,竟无酒无肉招待,还让我等坐那石头!”刘邦道:“民间疾苦哪!你享了几年美日子,便以为这天下人都不愁吃不愁穿了吗?”樊哙听了,不再言语。
    刘邦入得汉营,见天色已晚,便对樊哙说道:“天色已如此,你便去睡了吧。”樊哙也困,二话不说便入营内找床去了。刘邦见樊哙走了,又对旁边的一个汉兵说道:“你去让此次前来狩猎的大小官员,都献上些稻苗。”那兵听了,出于好奇,便问道:“这是何故?”刘邦道:“你不必知晓,朕明日自有用处。”又看了看在囚车内睡着的韩信,又道:“你还要给些饭食与他。”那兵听了,不敢耽搁,便去行事了。
    次日凌晨,刘邦便起床,却见床边跪着一个汉兵。那兵见刘邦醒来,忙呈上几袋稻苗,说道:“臣已聚稻苗于此,陛下查看。”刘邦看了看,问道:“你在这等候朕多久了?”那兵吓得冒出冷汗来,说道:“臣...臣...”刘邦正色道:“罢了,不必说了,退下。”那兵听了,急忙退了下去。
    刘邦拿起稻苗,走出帅帐,正要找几个随从出营,却听得背后一阵声响:“陛下等我!”刘邦回过身来,正见樊哙走来。刘邦笑道:“未见其人先闻声。”樊哙道:“陛下醒的真早,拿这些稻苗却去作甚?”刘邦泰然自若,说道:“给百姓啊。”樊哙听了,说道:“既是这等事,何不叫上我去?这些随从靠不住。”刘邦冷笑一声,说道:“还不是怕惊醒了某人!”樊哙心中一动,翕动一下嘴唇,却不再说什么。刘邦领着樊哙两人出营,营前兵忙上前问道:“陛下去哪?”刘邦漫然说道:“没见这稻苗?朕要将这些施于此间黎民,过些时辰便回来。”那些兵听了,又问道:“可要随从?”刘邦道:“可以。多些人,送得快!且来几个精明的,和我同去。”那兵即点了十余个人,与刘邦同去。
    刘邦来得村庄中央,从袖里取出几袋苗来,交与樊哙等人,并说道:“你等且拿去,各家各户都给些,让他们拿去播种,过好日子。”这些人听了,便领命而去。
    而来过了一会儿,东南西北各地都有百姓接踵而至,给刘邦行礼,刘邦喜之。其中一个人突然说道:“谢陛下圣恩!”刘邦疑,看向声音出处,却是一个手执羽扇的后生。刘邦寻思道:“却是谁将我身份透露了去?”却笑道:“我不是皇帝。”那后生笑了笑,用羽扇一一指点四周人,道:“首者蛇目无义,第二个媚骨外露,第三个鼠目猴形...”他一个一个简短地下断语,刘邦与众人也不打断他。他一直点到刘邦,慢条斯理的说道:“此人真龙也!一副长者形象,额头宽阔、眉头耸起,下颌腮骨方阔,眼烔烔有神,眉秀耳廓明,神清貌正!虽身着寻常百姓衣服,仍旧仪表威严!”刘邦听罢,笑了笑,又道:“我知道陈县老百姓只剩下四千户了,故此番借狩猎之余带来黍种送给你们。你们拿去播种,早日过上好日子!”所有百姓皆跪下,说道:“百姓出身的皇帝,才是爱民如子的!”刘邦道:“起来吧,你们这些良民身体不好,不必行这个世俗之礼了!”诸民听了,全都起来了。刘邦又仰天道:“我大汉朝下民不可虐,上天不可欺。天子与庶民共天下,非与士大夫共天下。尔等虽不能享宫廷酒肉,但于民间远胜于宫内的暗里斗争,可以见证前所未有的——太平治世。”百姓们听了,再次道:“陛下真为千古第一仁君。”刘邦笑了笑,说道:“我从来不希望自己是千古仁君。我若是千古仁君,心眼小了,谁去保护你们哪?”
    此时,百姓里一老汉出来,近刘邦身前,跪道:“老朽恳求治罪。”刘邦道:“你且起身。”那老汉起的身来,刘邦认出却是昨日避雨处的老汉,便笑道:“老人家借舍与我避雨,我感激还不及,你何罪之有呢?”那老汉道:“老朽有眼不识陛下,陛下前来,竟无酒与陛下驱寒!有罪哪,有罪哪!”刘邦不接他话,却问道:“这稻苗,老人家拿了吗?”老汉道:“老朽哪里敢拿?听得那些官兵说‘此为陛下所赠黍种’,便出来谢恩。却才跪拜之时看了眼陛下,却是昨日的官人!”刘邦笑了一声,又道:“不仅是昨日的官人,还是十余年前的一个沛县地痞!”又看了看老汉的破烂衣裳,说道:“老人家一人如何自理,且随我回京,让那雍齿与你住一起,你便衣穿不愁了。”老汉听了,甚为感激,又问道:“老朽可否带上家里的石头?”刘邦问道:“要那石头作甚?”老汉道:“陛下也知道,做人不可忘本!”刘邦忙命人去那屋里拿石头。又与百姓叙了几句,便带着老汉离开了。有诗为证:
    乱世英雄出草莽,斩蛇起义古今闻。
    汉秦换代民情定,刘项竞争上下分。
    裂土封王疑倒退,维权灭将怎同心。
    江山百姓都归朕,太祖从来为子孙。
    当下刘邦归得帅帐,却见周勃等已候许久,笑道:“回京吧。”便整顿汉军,押着韩信在行军路上。正行之时,却听得韩信在囚车上叫道:“果真是狡兔死,走狗烹,弓鸟尽良弓藏。今天下安宁,我便要赴古人之后,遭烹杀矣!”刘邦笑了笑,谓韩信曰:“公好自为之。”便骑马冲上军前,只带了樊哙一人。韩信见刘邦走远,便也就不叫了。
    刘邦归得长安,正见刘盈等皇子前来迎之,刘邦看了看,问刘盈道:“恒儿呢?”刘盈道:“恒弟以有事在身,推脱不来。”刘邦不接话,却抱起一旁的刘如意寒暄几句,便回头道:“入京。”众人入了京内,汉兵各司其职而散,而韩信被贬为淮阴侯,上赐府而居。那老汉看了看刘邦,不敢言语。刘邦笑道:“老人家,一会儿你便在未央宫外等候,唤你之时便入来。”老汉忙道:“不知老朽可见雍齿否?”刘邦道:“给你个地,你先安顿下来,一会儿上朝时就在宫外等候,自会请你进去。”老汉忙道:“老朽遵命,只是不知未央宫在何处?”刘邦笑问刘如意:“如意,你告诉老人家,未央宫在哪?”刘如意正视老汉,说道:“未央宫于长安城内地势最高的西南角龙首原上,因在长安城安门大街之西,又称西宫。”老汉听了,便再次行礼谢恩,刘邦对身旁汉兵说道:“你去,让老汉安顿下来。”那兵遂带老汉而走。刘邦又笑着捏了一下刘如意的脸蛋,说道:“如意真聪明,爹爹跟你去长乐宫后花园玩!”便把他放在地上,又背了起来,朝长乐宫走去。
    原地却留着怔住的太子爷以及各位出来迎接的皇子、大臣。刘盈突然哭了起来,说道:“我不要当太子了,让那刘如意当罢!”便跑回了府里去。吕释之见状,寻思道:“若还对此事不管不理,我吕家的太子之席真要让给戚家了!我应当将此事说与吕雉听。”便也跑去了皇后府......
    午时三刻,百官便依律上朝。
    刘邦躺于榻上,看着站着的百官,说道:“诸位且坐。”百官坐下之后,首领太监打开一圣旨,念道:“皇帝制诏,朕闻韩信反,欲谋取长安。乃擒之,然朕以为韩信本无反意,只是受钟离眜蛊惑所至,今贬他为淮阴侯。楚国以淮河为界一分为二,北边仍叫楚国,南边为荆国,钦此。”
    大臣们听了,议论纷纷。刘邦站起身来,扫视了一眼众人,咳了一声,说道:“各位以为,楚地、荆地该由谁管理?只得是刘氏之人!”当下再无人言语。刘邦看了看低头的太子刘盈,提高声音说道:“太子爷!你以为该当让谁为楚王?”刘盈走上前去,抬起头来,看了眼刘邦,说道:“父皇自有主张。”刘邦道:“皇帝是有主张,但皇帝想知道的是你的主张!”刘盈抖了一下,又回头看了看朝下众人,方谓刘邦道:“儿臣以为,文信侯刘交可为楚王。”
    却说这个刘交,字曰游,沛郡丰邑人,刘邦异母弟,刘太公之四子。自幼便爱好读书,多才多艺,少时与鲁穆生、白生、申公俱受《诗经》于荀子的弟子浮丘伯。刘邦封为沛公时,随同萧何、曹参等从军灞上,封为文信君。
    当下刘邦听了,扫了一眼群臣,便道:“太子之言甚合朕意!”又转头对刘盈道:“你且退下吧?”刘盈退下之后,刘邦又道:“文信侯何在?”当下便走出一人,生得如何?却见疏眉凤眼,两颊清峙,而须不甚多。这不是别人,正是刘交。刘邦笑问道:“你可愿为楚王?”刘交道:“臣愿往。”刘邦道:“好,你且再指定一人,前去治理荆国。”刘交道:“臣举荐刘贾。”刘邦便叫出刘贾来,封二人为楚、荆王。
    随后刘邦又道:“雍齿在否?”只见一个黑汉子哆嗦了一下,走出队伍,说道:“臣雍齿在此。”刘邦看时,果是雍齿,便笑道:“雍齿,近来可好?”雍齿道:“臣近来无恙,过得好。”刘邦猛的一拍案,说道:“那也叫过得不错?朕今日封你为什邡侯,位列开国功臣第五十七名!”雍齿大吃一惊,说道:“这...臣惶恐,不敢受此恩德。”刘邦道:“哪有甚么不敢受,一会儿朕还要为你摆酒宴呢!”雍齿彻底大惊,站起身来,又猛的跪下磕头:“臣万死不敢受此恩德!”刘邦走了过去,来到雍齿头前,说道:“起来吧,你若磕头死于未央宫,我大汉名声也不好了。”雍齿听了,只得站起身来。刘邦拍了拍他的肩,说道:“你也不必如此惊慌,你立的功劳不少,封侯是应该的。”雍齿道:“臣...臣曾多次使陛下受窘受辱。”刘邦道:“理会这些干甚?不瞒你说,这次我去云梦泽狩猎,把你叔叔也请来了。”又转身吩咐下人:“来人,请宫外那个老汉前来!”不多时,那个老汉已被请入宫内。雍齿一看,果真是自己叔叔,忙再次跪道:“臣谢陛下寻得我叔!臣日后做牛做马,万死不辞!”刘邦忙道:“平身。来人,为什邡侯摆宴席!”当下便有人前来摆酒宴。
    众群臣吃过酒后,私下里都高兴地说:“雍齿尚且被封为侯,我们这些人就不用担忧了。”有诗为证:
    身虽湖海常怀主,忠在朝廷肯具臣。
    为国未尝知有己,此心可以质诸神。
    绸缪旧话方樽酒,拂涤征涂满袂尘。
    雍齿且封君岂应,正须珍重保千钧。
    当下宴席散去,烂醉如泥的刘邦拉着酩酊大醉的四弟刘交,摇摇晃晃的说道:“四弟,我醉了,不能睡在未央宫里,带我去你府上睡吧!”刘交道:“哥,小弟也醉了,不能回府上见父亲。”刘邦道:“父亲不曾快活,今儿酒宴也不来,你我且去他那,让他知道这宫里酒多香,赶明儿摆宴他自然也会来了。”刘交道:“三哥好主意。”当下两人便摇摇晃晃的朝栎阳宫走去。
    栎阳宫居住着刘老太公及刘邦其他兄弟,即刘喜、刘交。刘老太公名刘煓,汉朝建立后,平日里在府外菜园子种菜,有事没事便跑到外边跟民间人斗鸡。故一般人皆不知他是皇帝之父,只当他是哪位老官人。
    刘邦走了几步,问刘交道:“你可知道,今日我狩猎归来,四皇子恒为何不去迎接我?”刘交说道:“实不相瞒于陛下,四皇子今日约了人去种菜,恰巧那又是陛下归京之时,他不敢毁约,便不来迎接陛下了?”刘邦一笑,说道:“我还当是别的事,既是如此,也不追究此事了。”
    二人行至栎阳宫,却见太公拿著扫帚在门口恭敬相迎。刘邦酒早已醒了大半,因问道:“父亲何故如此?”刘太公道:“管家告诉于我听‘天无二日’,我虽贵为皇帝之父,实为人臣,不能让皇帝对我拜见!’”刘邦闻而笑道:“昔日秦始皇追封他父亲为太上皇,既是汉承秦制,那我亦可以学他。此番尊父亲为太上皇。父亲喜欢种菜,我便命人在御花园的空地给父亲种植蔬菜。”刘太公大喜,便请刘邦、刘交入府睡觉,不在话下。
    次日朝堂之上,刘邦诏曰于群臣,乃是:“人之至亲莫亲于父子,故父有天下传归于子,子有天下尊归于父,此人道之极也。前日天下大乱,兵革并起,万民苦殃。朕亲被坚执锐自帅士卒,犯危难,平暴乱,立诸侯,偃兵息民,天下大安,此皆太公之教训也。诸王、通侯、将军、群卿大夫已尊朕为皇帝,而太公未有号,今上尊太公曰太上皇。”
    刘太公因此成为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位未曾为人君、后来成为太上皇的人,也是第一位在世就被尊为太上皇的人。
    却说李左车近日修河堤掏出所有钱来,却还是修不完整,正要在朝堂上表明此事,见皇帝正在兴致上,哪敢说话,散朝之后才慢慢走出宫外,脸色灰暗,愁得不行。
    李左车一边走路回府,一边寻思道:“太子府自是不能去的了,皇帝也在兴致上,若是要钱将他激怒,六十日期限再缩短,该如何是好?让我领兵打仗还行,修河堤这难哟!不,还有一人!”当下便想起这个人来,心里窃喜:“他定可以助得我!”有分教:人到长堤,满眼清风歌乐土;春回古渡,三江秀色聚安城。却说他想起哪个人来,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