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昼夜无归 > 昼夜无归 昼归 第034章秘密2
    “3床那姑娘真年轻,可惜了,也有可能醒,看命吧。”
    “植物人,没几个醒的。你看我护理的那个2床,眼睛瞪得大大的,家属以为醒了。张主任过来看,说是植物人也可以睁眼昏迷。3床连眼睛都没睁过,难呐。”
    “这种护理,费用高的很,有几个负担得起。她家里也就现在舍不得,过一阵债台高筑,慢慢就淡了。”
    “也没看她父母来,就几个年轻的,轮流过来看,弄不清什么关系。”
    “要我说,不如把能用的给捐了,让她解脱,又能救几个人。就这么躺着,最后骨瘦如柴,都不成样子。”
    “就是啊,活受罪。不如捐了,再不然私下协商...”
    祝祁阴沉着脸,从几个护工中间走过,警告似地看向那个说要捐的人。她说的捐是什么意思,他一清二楚。哪怕他穷到上街讨饭,也不会干出这样的事。他百度了植物人,说是广泛的大脑皮层受损,呼吸血压心跳都有,唯独缺了意识。有些过几年就醒了,也有些躺个十来年,最后死掉。
    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祝祁想着,朱京沫念那句“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该是何等潇洒。又想起她从前说,想要自由自在的。找个大草原,骑马慢慢跑,什么都不想。可每次说完,她又说这么些年,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知道真相,哪怕不回去了,有人告诉她当年发生的事也成。
    “京沫”,祝祁握着她的手,“过个十年、二十年,如果就这样走了,你肯定不甘心,我也舍不得。不知道下一世咱们师徒还能不能碰上。可送你回去,万一我失手,这后果连我自己也不敢想。我想啊,多找几个医生,西医的,中医的,中西医结合,还有什么苗医、藏医,或者去国外,人多力量大,都试试说不定就好了。我最近准备跑一趟云南、贵州,有朱阿姨和韩冰守你,你放心...”
    何立叩门的手如触电般缩了回去,即使老关那帮人疯了,祝祁被老关揍一顿,还能也疯了不成?他屏住呼吸,陆陆续续听见什么“回去”、“从前”、“那个世界”,“温相”,脑子里生出大片大片的空白。
    有个矮胖的男人,垫着脚东张西望,他推开何立,畏手畏脚地走到祝祁面前,递上一张名片和一本宣传册,姿态极低,“先生,您可以了解下。这行,我们公司做了快十年,护理和服务非常专业,一致得到广大家属的认可...”
    祝祁敛了情绪。他脸上还有零星的淤青,眼里是未加掩饰的阴沉。
    推销的人弓着身子,耐心说:“您别生气,只是了解,假如以后有需要,欢迎联系。祝早日康复。”
    他从包里拿出一朵康乃馨,轻放在床头,同祝祁说希望他保重身体之类。
    何立大跨步走过去,将康乃馨扔进垃圾桶,换成一大束白玫瑰。今儿是推销疗养院的,前几日还有推销墓地和葬礼司仪的,实在过分。
    “祝哥,我想替京沫换一家医院,最好是兼具高端护理,环境好一点。这种综合大三甲,病人实在太多,来来去去的,什么人都有。”
    祝祁点头,“我也这么想,你要是有觉得好的,直接转过去。就这么个徒弟,只要是为她好,不在乎花多少钱。”
    “好,那我看着办。”何立打着哈欠,连续两日奔波,就路上睡了几个小时。
    祝祁迟疑着,先前他劝朱京沫正儿八经谈一场恋爱,反正也不想着结婚。可眼下...
    “小何,要从前,你们小年轻的事我也不问,可京沫现在的情况。你们是同学,偶尔过来看看她,我很感激,你自己的学业和生活,不能耽误。”
    何立明白他什么意思,也不挑明,“祝哥,我这人做事随性子,没那么多为什么,也不想考虑日后。”
    他握了朱京沫的手,头靠在座椅上打盹儿。
    敲锣打鼓的声音,由远及近。新郎骑着棕色高头大马,接亲队伍两旁挤满了人,欢天喜地地撒花。这是一处相当气派的大宅院,门口一对石墩挂着大红绣球,鞭炮噼里啪啦响,新郎官将新娘抱进马车。
    雕花屏风,大红幔帐,柜台上燃着一对红烛,贴了描金的“喜”。有人喊“新郎新娘喝交杯酒”,他好奇地躲在屏风后。红盖头被挑起,摘下头发上的珠光宝翠,乌黑长发散开来,一对珍珠耳环轻轻晃荡。新娘抬起头,羞涩一笑。
    何立慌张地走到屏障前,“京沫?”
    新娘子撩起长发,露出手腕上的玉镯。
    ......
    江半夏抱着一束满天星,从门缝朝里打望。
    一个瘦削的背影,头埋得低低的。她支支吾吾地说:“我是京沫的同学,听辅导员说她生了重病,要休学一年。我来看看她,现在是不是不方便?”
    “怎么会”,祝祁接过花,突然想起来,“你一定是半夏,我看过你们的合照。京沫要是知道你来,一定很高兴。”
    江半夏囧地红了脸,她前段时间一定是中了邪,才会因为何立跟她吵架。她瞄了一眼在旁打盹儿的何立,轻唤了两声“京沫”。
    床头的心电监护机,生命体征平稳。目光滑过床下的垃圾桶,江半夏看见撕成两半的宣传册上,写着“植物人高端疗养院”。
    方才她在走廊就听见有人议论,说一个姑娘,年纪轻轻,成植物人了。她心里一颤,不过一个多月没见,她得了什么病会成植物人。
    “嘿,何立”,朱京沫伸手摇晃他的袖口,手腕上的玉镯啪地一声碎成两半。
    何立睡得沉,眼球不时转动。天飘着雨,一个身着白色长衫的男人半跪在棺材边,看背影不过三十来岁,留着西装头。何立慢慢靠近,听到他说“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你等我”。
    怎么是这句?何立心慌地靠近,再靠近,大红嫁衣,一双纤细的手规矩地叠放在胸前,棺材里的人竟然是...
    “何立,怎么睡得这么沉,你的手表什么牌子,就这么碰了下,我玉镯碎成两半。这可是你太姥姥祖上传下来的,这可怎么弄,补上也难看...”
    何立猛然惊醒,耳边有人叽叽喳喳地说不停,他不耐烦地抬起头,看见江半夏面带怒容,手里捏着断成两半的玉镯。
    “你这玉镯怎么..”何立拿过半截儿,这玉镯怎么跟梦里的一样。
    “京沫”,他突地喊了一声。
    祝祁吓了一跳,盯着心电监护上的数字,同方才没什么变化。
    江半夏拿纸巾包起玉镯,一脸可惜,“京沫,我跟何立犯冲,你看我的玉镯,等你好了要帮我讨回公道。我现在一点都不喜欢他了。”
    何立接过话,“要是京沫醒了,我赔你一个新的。”
    江半夏心里有些酸,感情这事确也强求不来,她勉强提了声调:“你说的啊,京沫醒了就要赔我新的。算了,这本来也是你祖上的,拿走吧。要是能修补,可以给你姥姥做纪念。”
    玉镯的断面不是十分平整,祝祁左看右看,说要是还想戴,倒是可以金镶玉接起来,只是比较老沉,适合年龄稍大一些的人。
    送走半夏,何立窝在椅子上发呆,平白无故地怎会做这样的梦。
    大红嫁衣、棺材、“等我”。不对,他翻开手机里的相片。果真,这场景同白家老宅拍电影那幕极其相似。他笑了,先前听几个演员讲,拍完一部剧,入戏太深,要花上一阵才走得出来。那些太费心力的悲情戏,一般演员驾驭不了。这话也对,普通人做一夜梦,醒来还得想上一阵,更何况是几个月甚至一整年沉浸在戏里。
    “小何,你电话。”祝祁用手指着他的背包,心想着小子肯定是累坏了,看着精神恍惚。
    电话是蒋仕老婆打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