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老鱼就催着鱼无危去给柳舒茵上课。
鱼无危看了眼窗外麻麻亮的天空，嘟嘟囔囔的穿新衣服，“爹，这还这么早呢。昨天我们九点去柳舒茵还没醒呢。”
“她醒不醒是她的事情，你个做老师的一定要早早去！”老鱼不由分说的让鱼无危拿上挎包出门。
“爹——”鱼无危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哐当一声关在门外。
老鱼在门内说：“因为镇长你够舒坦的了，要不然和你哥哥一起去割谷子。快点走。”
“爹，我宁愿去割谷子。”
“是啥子人就做啥子事。你哥哥是农民就去收地，你是教书匠，就赶紧去教书。快点去！”
鱼无危无奈的拿着挎包出门了。虽然时间尚早，但在小镇上已经开始了一天的热闹。
鱼无危买了两个馒头边走边吃，又想到昨天在柳家吃的快餐。她们家似乎没有碗了。
走了几步还是折回来买了几根油条拎在手里。他才不是特意给柳舒茵买的，镇长对他们一家都很好，这是孝敬给镇长的。
鱼无危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敲响了柳家的大门。
苗长娘为他开门，“好孩子，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吃过早饭没？”
“吃过了，这是我给……”鱼无危摇摇油条，吐出了许久未曾出口的称呼，“茵茵妹妹的。”
“好孩子快进来吧。”
苗长娘对鱼无危是越看越满意，多好的小伙子，长得高高大大的，又是知根知底的。
苗长娘问：“你们家的谷子收完了没有？”
“还没有，大概今明两天就收得完了。”
“好，昨天忘记说了，你爹和你哥哥收完了以后让他们收一下我们家的谷子，镇长这段时间忙得很，我一个人忙活不过来，都是五十块钱一天。”
“好，我回去就和他们说。”
柳舒茵已经洗漱了坐在窗前背书，虽然幼时基本都读过背过这些文章，但后来专心致志的跳舞，这些东西已经很久没有摸过了。时隔多年再次阅读，倒是有了一番不一样的感受。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柳舒茵听见响动转头，竟然是鱼无危。
柳舒茵问：“你怎么来这么早？”
现在才刚刚七点钟，她也才起床读书。鱼无危这么早就来了，至少也是六点就起床了。
鱼无危平淡的说：“我早些教你，你早些考上大学，我也就早些离开这里。”
鱼无危随手关门将一袋油条放在柳舒茵的书桌上。
柳舒茵拿着油条向鱼无危道谢。
“无危哥哥，对不起。我不知道爸爸……”
柳舒茵一直为昨天柳元贞用调职为利益交换的事情感到抱歉，但柳元贞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她也不能忤逆柳元贞的意思。
鱼无危打断了她的话，“你早点学好，我也就早点解脱。”
柳舒茵低下头有些难过，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鱼无危和她说话不是阴阳怪气的就是夹枪带棒的。
在她的心里一直是把鱼无危当作亲哥哥一样看待。可是自从他被送到市里去上学，她到省外去学跳舞以后两人就逐渐生疏了。要不是她的记忆力好，记得鱼无危带着她下河摸鱼，爬树摘果子的事情，她甚至以为她脑海中的鱼无危只是她心中的一个幻想。
她先前以为是因为两人相处时间减少的原因，但鱼无危上了帝都的大学以后，柳舒茵约他一起出去玩，鱼无危也是不咸不淡的。
“我学的专业是数学。”
柳舒茵笑着说：“我知道。”
鱼无危看着她的笑容皱眉，“你不要打断我的话。你会打断你老师的话吗？”
柳舒茵低下头说：“对不起。”
鱼无危继续说：“我学的是数学，数理化这一方面我可以教你。英语你自己底子挺好的，加上你妈妈也是英语老师。但是语文和文科我学得一般，可能还不如你爸爸。你先想清楚你想学文科还是理科。文科要靠背，理科要靠你自己的脑子。”
“文科好考大学还是理科？”
“都不好考，没有什么是容易的。”
柳舒茵将头枕在书桌上说：“我不知道选什么。”
鱼无危看着她瘫倒在书桌上，竟然有一种想要揉她脑袋的冲动。
咳了咳说：“你想学什么专业？”
“其实我也没有想清楚，只是不想再跳舞了。”
阳光照在书桌上，可以清楚的看见每一粒灰尘在空中翩翩起舞，柳舒茵轻轻一吹，灰尘飘舞的更加飞扬。
鱼无危思考了一会儿犹豫着问道：“你的腿会落下残疾吗？”
柳舒茵先是奇怪而后是恼怒，抬起头大声对鱼无危说：“谁给你说的我的腿残疾了！”
鱼无危不自然的别过头，“他们外面都这么说。”
“他们没有看见我，你还没有看见我吗！我要是真的残了，我还有读书的兴致？读个鬼的书！我只是被撞了要修养一段时间，不是残了，不是残了！”
柳舒茵噼里啪啦的像连珠炮一般。
鱼无危向她道歉，“对不起，请你大人有大量饶过我吧。”
话一出口，鱼无危才后知后觉的发觉自己说了些什么，这是他们小的时候常有的对话。
这是一句电视剧的台词，具体是哪一部电视剧鱼无危也忘记了，只记得柳舒茵小的时候总喜欢跟在他的身后，而他也不是每次都能注意到后面跟了个小尾巴，总是踩到柳舒茵的脚，柳舒茵大哭起来他就都会说这句话。听到这句话柳舒茵就不会哭了，而是扬起还挂着泪痕的小脸蛋说本小姐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你了。
“那就看在这根油条的份上，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你了。”柳舒茵说完噗嗤一笑，她也想到了小时候这常有的对话。
这样一来两人的关系瞬间亲近了许多。
“我想你对什么演出啊，剧团剧院比较熟，要不你就学偏这方面的吧。我之前看见大学新设了一个什么文化产业管理，艺术管理这些。你觉得怎么样？”
柳舒茵点头，“可以，可以。我有好多朋友都去做舞蹈演员了。这是要学文科还是理科啊？”
“这是学文科。那我先给你上数学，地理。历史和语文要是你自己先看不会的也可以问我，政治你就直接问你的爸爸吧。”柳舒茵的爸爸鬼精鬼精的要不是一心死磕上赤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到现在也还只是个小小的镇长。
“好，我们开始吧。”
鱼无危坐在柳舒茵的身旁为她辅导功课。
秋婉敲门进来说：“我等一下要去市里一趟，你奶奶回村里了，家里就你们两个人。中午你们就在外面叫饭。”
家里的碗盘基本全部都被楚江开打碎了，又不愿意将就用镇里进的碗盘，只能秋婉自己坐车到市里的大商场去慢慢挑。
柳舒茵笑着说好。
秋婉又拜托鱼无危看顾一下柳舒茵。
“秋姨，你就放心吧。”
“好，那我就走了。你们好好学习。”
秋婉走后，鱼无危问：“你要不休息一下。”
柳舒茵头也不抬，继续演算，“不用了，你要是坐累了去厨房冰箱拿水果吃吧。”
鱼无危拿着书整理教案，视线不知怎么从书本上移到了柳舒茵的身上。
她的香气直往鱼无危的鼻子里钻。
柳舒茵的头发因为受伤后方便洗头剪了很长一截，原本的卷发一点也看不见了。但在鱼无危的眼里这比她在帝都时看着顺眼多了。
柳舒茵抬头，鱼无危慌忙移开视线。
柳舒茵摸着脸问：“你在看什么，我的脸上有脏东西吗？”
“我在看你的头发剪了。”
柳舒茵摸摸齐耳的短发，“很丑是不是。”
鱼无危想说不是，他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从来没见过她留短发。但话一出口就变成了“不是，你长发也不好看。”
柳舒茵低下头自言自语的说：“以前因为跳舞要盘发我才一直留着的，没想到跳舞已经融入我的生命里了。”
这时候电话铃突然响了，楚江开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茵茵，茵茵，我的小茵茵——”这是楚江开设置的专属铃声。
鱼无危原本的好心情顿时消失殆尽。
“无危哥哥，我们休息一会儿，你先去吃点水果吧。”柳舒茵眉开眼笑的接电话。
鱼无危很有眼色的离开房间拉上门。
端着葡萄在门外站了许久，鬼使神差的附耳在门上。
里面甜腻腻的谈话声一字不差的落入他的耳朵里。
鱼无危的喉结无意识的上下滚动，真甜。
楚江开在电话里突然说：“茵茵，我真羡慕你。”
羡慕你有一个美满的家庭，羡慕你有一双疼爱你的父母。
柳舒茵温柔的问：“你羡慕我什么啊？你长得这么好看，家庭条件又好，我有什么值得你羡慕的？”
楚江开在床上翻过身，“羡慕你每天眼里都是山清水秀，羡慕你长在山山水水之间，没有这么多烦心事。”
“江开，你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能和我说说吗？”
楚江开抹了一把脸说：“没什么，不是什么大事，我都习惯了。你怎么样？”
“我爸爸给我找了一个老师辅导我，你猜是谁。”
“谁啊？”
“你见过的，你们还一起吃过饭的。无危哥哥。”
鱼无危在门口听见他的名字凑得更近些，想听听她嘴里的他是什么样子的。
楚江开仔细回想，终于想起了那个人，一个畏畏缩缩的极其没有眼色的人。
“是他啊，他能教你吗？”
“当然可以，你不要小看他。他可是我们镇上货真价实的金凤凰。要不是家里穷，他可是能考上中央大学的。”
“那到看不出来。”
“我准备学文科，以后学艺术管理。”
“好啊，到时候你给我当经纪人，我们夫妻合璧。”
柳舒茵笑着说好。
“好了，他洗了水果应该要上来了。我晚上再给你打电话。”
“不行，我要亲亲。”
柳舒茵给了他一个响亮的亲亲。
鱼无危在门外又站了一会儿才端着水果敲门。
“请进。”
鱼无危将葡萄放在书桌上。
柳舒茵觉得有些气氛奇怪，说：“无危哥哥，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啊。”
鱼无危面不改色的说：“是吗，我自己都没有注意到。”